东方泽难得的喜形于色,转过身来,正好看见儿子站在门口,一张俊脸上仍是平日的似笑非笑。东方戟一向是沉着的,即使是在大业将成的前一刻,他依旧是不动声色得令人称奇。
“儿子,坐!”
“是。”东方戟顺从地在他对面坐下。
“今天的宾客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全都明白了。”东方泽道。
东方戟知道他父亲所指的是众人皆猜出了莫琊的真实身份,原因无它,只为莫琊与死去的皇后容颜有七分神似,而且先前有不少重臣元老曾见过景玉公主的画像。
“他们作何反应?”东方戟问道。
“各怀鬼胎!”东方泽低笑。“尤其是权位最重的四大王爷更是面无人色。”
东方戟淡淡一笑。
“她知道她的身份吗?”东方泽问道。
“目前还不知道,但迟早会被她发觉。”东方戟坦言道。
饶舌的人太多,要莫琊不起疑心也难,只是……她会作何感想;原来他娶她是因为她是流落民间的公主……
“湘梅找过你了吗?”
“拜堂之前。”他淡然答道。
“她对你可是一往情深哪!从昨夜连夜布置礼堂后,她便神情惨澹,她不知道你居然会有娶妻的一天。”东方泽一叹:“湘梅是个好女孩,过一段时日,你娶她为妾也未尝不可。”
东方戟摇头:“若非为了大局,我也不会娶莫琊,而今要我再纳妾,我可是坚决反对。我原本就没成亲的打算,反正在我之下还有朔,靠他传承东方家的香烟便可。”
东方泽笑嘻嘻的望向儿子,口气中有些揶揄逗弄。东方戟是他的儿子,他这个做老子的怎会完全不知道儿子的想法。“我说,儿子啊!你这回讨老婆可不是因为为父的吧?如果你对这小公主没有一点点兴趣的话,恐怕你会直接把她塞给我,做我的小妾。”
“是吗?”
“难道不是?”东方泽笑得更贼了。“嘿!这下我就不必担心咱们东方家人丁单薄了。”
不孝有三,无有为大,这已是中国人根深柢固、难以更改的观念。
“朔呢?”
东方泽摆手,没好气地道:“他这小子精得很,八成知道你成了亲,接下来就得轮到他被我逼婚,早不知道溜到哪去了!连今天长兄成家,都没有回来道贺一声,等他回来了,看我怎么整治他!”
东方朔,东方家的么子,天生对为官不感兴趣,反正东方家已有一个丞相、一个持剑将军,用不着再勉强自己浸淫在诡谲的官场里,于是他——搞帮派!
“什么时候把莫琊的身份公诸于世?”
“愈快愈好,免得夜长梦多。四王爷随时可能会来枪人,此时她已身价百倍。”东方泽道。
东方戟微蹙起眉。
定亲王赵槐、恭亲王赵梁、英亲王赵其安、襄亲王赵武是康王赵构的堂兄弟,早有自立之心,依他们不入流的作法,必定会用尽一切手段将莫琊带走,或除之而后快!
“我明白。四王爷的手段我很清楚。”东方戟沉声道。
“今天是你的大喜之日,春宵一刻值千金,切莫辜负了良辰,你回房休息吧!”
东方戟作了个揖,径自退下。
看着儿子告退的身影,东方泽再度微微一笑,看向墙上的画像。
但愿这个女子除了能实现他的愿望外,也同时能擒住他这个如风般长子的心。
☆ ☆ ☆
老实说,“结婚”似乎不是一个很特别的名词,至少莫琊是这样认为的。
莫琊从昨天和东方戟成亲后,除了挂名“东方夫人”,名正而后言顺的住进东方府外,好像一切都没什么不同。同床而眠在婚前就试过一遍了,虽然是不小心梦游占了他的便宜,可是,这应该算有夫妻之“实”了吧?
日子依旧是那么无聊。
虽说她已是东方戟的妻子,但可不代表东方戟做什么事都会将她拴在腰间带着跑,男人与事业是分不开的,更何况她的丈夫不是别人,而是堂堂一品持剑“将军”。是“将军”呢!多金光闪闪的招牌呀!
当个将军夫人是很好,茶来伸手、饭来张口,大伙儿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然后小心翼翼地供在一旁,只差没有每逢初一、十五向她焚香祭拜了。
莫琊真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的!像住在她家附近那个王老伯的女儿冬儿,就信誓旦旦的非富家公子不嫁,非当官老爷不嫁。老实说,如果可以,她还真想和冬儿换,让她回家去斗她的蛐蛐儿算了。
蛐蛐儿!
莫琊俏丽的容颜上浮起一朵好好的笑容。
昨天她看到东方家的后门附近有一座花园,有花花草草的地方就肯定会有蛐蛐儿,不抓它几只来斗个过瘾就太没天理了!
堂堂一位将军夫人——莫琊,一手抓着茶壶,一手拿着铲子,蹑手蹑脚地开始往后花园移动。
真不知道莫琊抓着一把茶壶做什么用,不过至少可以确定,那把茶壶可是秦代的骨董,价值连城,全天下仅此一只,摔破就没了。
但愿东方戟见到他的娇妻把骨董茶壶拿去玩时不会太震惊。
莫琊从没见过构造这么复杂的房舍,亭台楼阁,再加上九弯十八转——不!根本是“百弯千转”的回廊,她真怕自己会迷路!东方夫人逛自家花园逛到迷路!若传出去,恐怕会笑掉全天下百姓的大牙。
老天爷似乎还满仁慈的,也许是莫琊尚未“恶贯满盈”,而且上天有“好生之德”,命不该绝的莫琊姑娘终于找到那座后花园。
“呵呵!我真够本事呀!”
瞧她衰的!
莫琊很熟练地在湿润的泥土上东看看、西找找,偶尔不小心还会踩死几株花苗,她所经之处无不“残破”不堪。
“嘿嘿!发现目标!”
莫琊直冲过去,拿起铲子小心翼翼地向下挖深几许,露出了恶魔般的笑容;然后,拿起装满茶水的茶壶壶嘴往小洞一挥,开始灌水。
原来骨董茶壶有此一用,真是有创意!
“我就不信你们不出来竖白旗讨饶!”
果真!在莫琊放出狠话之后,便跳出一只小小黑黑的蛐蛐儿。莫琊一把逮起那只倒霉的家伙,开始评头论足:“瞧你!一副营养不良的模样,腿那么细小,颜色也不够黑亮,不知道多久没好好吃一顿了!怪可怜的,好吧!念在本姑娘闲得快发霉的份上,‘没鱼虾也好’,算你低分录取了。”
幸亏那倒了八辈子霉的蛐蛐儿听不懂人话,否则可能要暴毙当场了。
“没东西可以把你装起来喽!伤脑筋。”
莫琊柳眉微蹙的起想了半天。
“呀!有了!”她笑眯了眼。“待我把绣鞋脱下来,让你暂时栖身。”
她把蛐蛐儿放进鞋中,倒置在地面上。
可怜的小蛐蛐儿,让我们再一次为它哀悼!
“等我再抓一只,你们就可以对打了,要乖哟!再一下下就好,马上就会有另一只蛐蛐儿来陪你了。”
莫琊放话完毕,便继续如法炮制,逮捕下一只倒霉鬼。
由于莫琊正玩得不亦乐乎,所以,她一点也没发觉有个年轻男子一直以颇有兴味的眼光看着她。
“好了!我逮到你了吧!哈哈!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只要你们打得够精采,我包你们吃香的喝辣的,养得你们白白胖胖——呃,不是,是‘黑黑壮壮’,变成两只帅蛐蛐儿!”
莫琊开心地一手拈着方才被她逮到的蛐蛐儿,另一手去翻她的绣鞋。
“咦?”
不见了?怎么可能?
莫琊不信邪地再抖了抖绣鞋。
“真的不见了!”她失声低叫。
不会吧?上天不会待她如此残酷,要她自己再去抓一只吧!天知道她已经等不及要斗蛐蛐儿了!
她忿忿地把鞋子扔到地上,穿上鞋子,发现泥土地上,有一个新挖的小洞,莫非……
莫琊恍然大悟!
“它居然用‘地遁法’逃之夭夭!真是绝情!跟着本姑娘有什么不好?这是你的荣幸喽!”
突然,身后爆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是谁?居然敢嘲笑她!敢情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家伙想升天想疯了!
循着声音来源看去,是一个玉树临风,斯文而俊美得不可思议的大帅哥。
“你是谁?居然敢私闯丞相府,莫非是活得不耐烦了?”莫琊朝他怒目而视。
这个小女人很有趣。
一张倾国倾城的容颜此刻已灰头土脸,华美的纯白衣裳令人不忍卒睹,娇小的身形对上他高大的个子很是滑稽;但是,他不得不承认她很有勇气,她一手拈着蛐蛐儿,一手扳腰,她的脚边是一把看来似曾相识的茶壶,不过,他想不起来那把茶壶原来是放在哪里的。
“你呢?你是谁?要别人报上姓名前,得先把自己的名字报上来。这是江湖上的规矩。”
“我叫莫琊。上古神剑干将莫琊的‘莫琊’!吓到了吗?”
那俊美男子含着笑,却没有自我介绍的打算,“我看到你在抓蛐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