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晓书一震,神魂是回来了,待垂眸瞧著满桌的水字,有的尚还完整,有些半干半湿,更有些一只留水痕,全是写一个名字:玄三郎。登时,颊上飞来红云,做什麽念著他的名?!急怒下,袖子当桌扫过,将字全都弄乱了。
「小姐……衣袖湿、湿啦……」丫鬟怯怯地提醒。
知道自己反应过度,晓书缓缓宁定下来,歉然地瞧著一旁的香菱,勉强微笑。
「你去睡吧,不用陪我了。」
「可是小姐--」她还想说,却被主子一个手势制止。「那……小姐记得把敲敲蛋吃了,唉,生气更要补补身子,千万别忘了。」她把一颗酒酿蛋从茶几移来桌上,端正地放在晓书面前。
「知道了,待会儿再吃。」
听起来就像敷衍,香菱叹了声,无可奈何。「那香菱出去了。」
一会儿,房中静寂,晓书瞧著面前的蛋,也不是瞧,只是视线锁住一个焦点,怔怔望著,思绪如潮,一波未及想清另一波又随後而至。
她想,爹亲走在恼她,还有各房的姨娘和那些同父异母的手足,必觉得她得罪了他们所谓的贵客,若沈府有何损失,一切罪责便推诿到她身上来。
哼,她才不怕,只怕……只怕明儿个去探视奶妈时,她已听闻此事,知道有个北方男子莫名地送来大批礼品;知道他竟是为求亲而来;知道自己当著众人的面大发脾气,把人家的心意当面掷回去。晓书长长叹息,奶妈若是知晓了,不知要如何责备她?!
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全是那个神秘至极的男子呵。根本就不是什麽「贵客」,他到底是谁?!这问题晓书自问无数回,就是找不出答案。
他自称玄三郎,由东北长白山地而来。晓书思索著这个丫鬟提供的消息,推敲每个线索,脑中掠过他的音语,梦中的、现实的、模糊的低喃、沉稳的字句,心猛然一动,倘若他是兽非人,真是那匹玄黑美丽的大狼,他幻化人形迢迢而来,是为了什么?莫不是……莫不是……
晓书顿时颊如霞烧,思及他对爹亲做的请求。
所发生的一切极端的离奇,说不出的诡谲,若非晓书亲身经历,在其中绞尽脑汁仍寻不出合理解释,她也绝不会相信。而那匹狼於她有莫大的恩惠,不只一次将她由险境中救回,她虽对他羞恼气愤,可心里头又有一股奇妙的感情,柔软羞涩,连自己也说不明白。
忽地,毫无预警的,空气中飕地一声清厉,一柄匕首以斜角插入桌面,将那颗香菱丫头干交代万交代非吃不可的酒酿敲敲蛋给击碎了,蛋汁溢得桌面皆是。
晓书回过神正要发出呼喊,男性的大掌已然覆上,掩住她美好的小嘴和下巴,另一只手臂则由背後抱起她的腰身,整个背就这么紧紧地贴在他的胸膛上。然後,他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响,如情人的爱抚。
「别怕,是我。你知道的,我绝不会伤害你。」
是他话中暗藏的深意柔软了晓书的心,她停止挣扎,侧过脸庞,眼睛近距离与他的对上,时间彷佛都停止了,他眼神深邃如渊,两簇冷火闪动,那青蓝的火焰晓书并不陌生,陌生的是自己此刻的心境让他这样揽著、瞧著,内心深处、极探极深的灵魂,正隐隐悸动。
「我不会伤害你,绝对不会。」他再次保证,唇边有笑。
「你、你放开我。」她没挣扎,只是说著,脸庞染上红潮,觉得他的胸膛好热、好硬,熨得自己一片背脊也发烧了。她连忙掉开脸摆脱他的注视,眼神落在桌面上,才发觉那刺入木桌中的匕首似曾相识。
「我的匕首。」以为找不回来,被一名凶恶的猎户拾了去,而现下银般流光仍在,北房中灯火更加明亮。
趁男子健臂放松时,她推离了他,握住匕首将它放起,彷若思及什麽,她明眸一抬,大胆地望住他,鼓起勇气地问:「你到底是谁?!你真是、真是那匹大黑狼?!」
他笑纹加深,发现逗弄她时,那张雪白的脸蛋会因而红扑扑的,清雅的性子起了变化,小小身躯中彷佛春满力量,瞬间扬高斗志。他喜欢这一点,有旺盛的精神,往後才能与他天涯共游。
「在狼子中,我排行第三。」有些答非所问,又好像已然作答。
晓书微怔,但毕竟心思聪颖,黑即玄,狼为郎,又排行第三,玄三郎。
真遇上精怪了,可是晓书丝毫不怕,眼前这黑狼幻化的男子,她对他的感觉很复杂,但绝对不包括害怕。他从未伤害过她,反而回回相救,而自己心里头有著不平之气,那是因为他的捉弄--
他化作狼、化作猎户,化作她梦境中的男子,而令又比作众人口中的贵客,做出荒谬的请求,那对无时无刻不闪动著戏谑的眼睦,瞧得她心发慌。
许多话欲问明白,但一时间却不知说些什么,她眨著眼,瞧瞧桌面又瞧瞧他,软唇抿了抿,天外飞来一问:「你做什麽打碎我的敲敲蛋?!」
他眼神陡地一沉,瞄著晓书,长指敲击桌面,发出叩叩的声响,静静道:「蛋以酒酿,酒中有毒,蛋里亦入了毒素,你每日食下一粒,不知不觉已遭人下毒,难道一点知觉也没吗?」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她声音在茫然中轻颤。
他浓眉挑高,「你懂。只是心寒,不愿承认。这宅第中多少人盼望你死,你不是没经历过,这小小行径又算什么?」语带残忍,而真相总是残忍。
「你胡说!」她轻喊一句,心飞快地加速,近来就是这样,总没来由的心促盗汗,弄得最後都要喘不过气来,「你胡说……」随著轻喃,她脚下一软,匕首落了地,身躯也坠落了,跌入他伸来的双臂中。
他不说话,抱著她穿过一帘轻纱,步进女性雅气的内房。
撩开床帷,将她柔软的身于安置在绣床上,跟著坐在床沿,他凝著她,适才冷酷的容色已淡,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爱怜横溢的神情。
「你胡说……」晓书喘著气,仍反驳抗议。那酒酿敲敲蛋是奶妈的家传秘方,她待自己万般慈爱,怎会下毒害她?!不可能、不可能!
「我没有。」他说,语气持平。
「你胡说……」她低喃,有些哭音。
「我没有。」
「你胡说……」
他叹了一口气,长指抚触著她的软颊和渗出薄汗的秀额,一下下这麽轻柔,低低哄著:「忍著点,一会就不那麽难受了。」接著,他的手来到她的胸口,整只掌密密地罩在高耸上,毫不避讳。
「你想做什么?你、你又来欺负人家。」晓书努力要稳住呼吸,见他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不禁惊慌失措,又急又气,又羞又恼。
是错看他了吗?连他也来欺陵自己。登时,心无形地痛了起来,眼眶一热,珍珠般的泪串儿由眼角流下,坠在软垫上,渗入布料中。
见状,他又是长叹,一只大掌以适度的力气压住她推拒的两手,俯下身,无数的亲吻印在她的脸庞上,吮著她的泪,吮去她细细的啜泣,柔声道:「我不是要欺负你。我不会伤害你,绝对不会。你信我的,不是吗?」
一股热源由他的掌心溢出,穿透她的左胸,虽然隔著衣衫,那薄薄的丝绸挡不住他引动的热力,微刺微麻!似有缕缕劲力传递过来,注入她的心脏。
「啊--」晓书面泛潮红,上身弓起,感觉胸臆间的紧闷顿时散去,一团热在体中流转,在五脏六腑中来去,好软好暖,整个人热烘烘的,心魂趋於平静。
胸口微微起伏,秀白脸上早分不清是泪是汗,像历经一场生死大战。
他丝毫无谓,面容贴得极近,舌缓缓舔舐著她的小脸,像兽类一般,舔过著她的眉、她长长的睫毛,舔掉她鼻尖上的细汗,也舔弄著她微启的唇瓣。
「是不是舒服点儿了?往後别再吃敲敲蛋。记住了……」
晓书让他的话震回些许心智,一回神,发觉他早已放开对她的箝制,是自己的两臂不知何时竟主动揽住他的颈项!箍著他、抱著他,而左乳上,他的大掌还在那儿留连。
「你--」她一惊,猛地推开他,身子朝绣床内翻滚,捉来棉被包住自己。
他位子一移,坐得更进来,目光锐利而邪恶,故意瞄著她露在被外的巧肩和小脚。「我驱除你体内累积的毒素了,你要过河拆桥吗?」
「别这样看我!」晓书鼓起勇气地喊了一句,耳垂儿都红了。他看得她心发热、发慌。他治好她吗?可她的心还是跳得好快,还是不受控制。
「唉--」他好笑地叹息,高大的身躯已占去绣床二分之一,「不这么看你,该怎么看你?何须遮掩呵?你这身躯,四年前在月牙地我已瞧过了,昨夜也教我摸遍了,我还瞧见那枚狼牙,你把它挂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