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幺我不能进去?」敏格脑中突然闪现一个她最不愿意出现的念头。
「因为……因为……」贝勒爷,救命啊!您真要间接害死奴才了!阿东在心里哀呼。
「难道……这里是男人才能来的地方?」她颤声问,几乎已经从阿东的表情得到证实。
「所以,我们还是快点离开这里吧!」阿东好言劝道,不忍见到少福晋益加刷白的脸色。
猛地转身,敏格抱着蠕动呜咽的疼儿,头也不回地走出那条充满旖旎春色的胡同,她羞愤得只想尽快逃离那份难堪。
由于她的步伐又快又急,在转出大街时,冷不防一个跟随,她重心不稳地往前栽了去。
「小心啊!」阿东惊喊,想冲上前时还是慢了一步,敏格整个人已跌倒在地。「少福晋,您有没有怎样?有没有受伤?」他惊恐地扶起她。
「没……没……」敏格惊甫未定,亦被这突来的状况吓到。
还好在跌倒的一瞬间,她反射性以膝着地,并用单手先撑住地面,才没摔着怀里的孩子。只是经这一吓,疼儿由原来的低呜转为大声怀哭。
「啊,您的手破皮了。」阿东慌张道,接着又发现她裙糯上有血渍。「您的膝盖也流血了?」
「不……不碍事……」敏格扯了扯嘴角,想证明自己没事,可豆大的泪珠却无法抑遏地串串滚落。
她紧紧搂住怀中的疼儿,全身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的心……好疼!
细微微地、一阵阵地传来,比生产时的剧痛还令人难受。
她差点就摔伤了疼儿……差点.....
也许是身为母亲对伤害孩子的心疼,又或者是妻子对丈夫宠妓的心痛,生平第一次,敏格完全忽略了肉体上的疼痛。
「疼儿别哭,是额娘不好,吓到你了……」敏格抽噎道,泪水不断滑落面颊。
误会月礼的事才刚澄清,接着便立刻见到丈夫流连风月场所,尽管她不断告诉自己不在乎赫翌娶妾,但当事实赤裸裸地呈现时,仍是无法忍受的。
早知会面临这种景况,她宁愿什幺都不知道。
「少福晋,您走得动吗?」阿东扶着敏格一跛跛地走了几步后,发现要回「福隆布庄」已经变成一件困难事,遂道:「不如这样,您在这棵树下等着,千万别乱跑,奴才这就回去驾车过来接您。」
语毕,阿东立刻飞也似地朝宣武门狂奔回去。
敏格挂着泪,哄着嚎啕大哭的疼儿,已顾不了路人的目光,此刻她的模样是有些狼狈而可怜的。
没多久,伴随着疾驰的马蹄传来绿吟的哭喊。「少福晋--」
车未停妥,绿吟已迫不及待跳下车。敏格的突然失踪已让她方寸尽失,现下又见到人受伤,她更是慌乱。
「怎会这样?怎会弄成这样?」
「别嚷嚷,会吓到疼儿的……」抹去颊上泪水,在抱着孩子上车的同时,敏格迳自对驾车的阿东交代道:「回府去吧!」
「不……不去康王府了吗?」绿吟抽噎着,哭得比敏格还惨。但双手仍忙于拂去主人衣服上的尘土。
「我想回府了。」
淡淡丢了句,敏格便低头专心哄着疼儿。
马车内,除了绿吟抑不住的残咽外,没再出现任何交谈--
第五章
赫翌一进府就感到气氛不对。
一股低诡的紧张感弥漫整座王府,远远地,他便看到几个奴仆匆忙在各宅院间穿梭,神情仓皇。
连向来精明的成嬷嬷,在打他前方经过时,竟也反常地没注意到他的存在。
「成嬷嬷!」赫翌出声喊道,俊朗的五官不由得肃凝起来。
「贝勒爷——」
「做什幺这样慌慌张张的?」
「成嬷嬷、成嬷嬷!」问话当下,只见绿吟上气不接下气地从通往西厢的回廊跑来,抓住成嬷嬷就是一阵慌乱。「怎幺办?怎幺办?还是到处都找不到……啊!贝、贝……贝勒爷!」她突然发现一旁的赫翌。
「你们在搞什幺鬼?」赫翌挑了挑眉问。她们的反应未免太过激烈,有必要见到他像见到鬼一样吗?
成嬷嬷看着赫翌,知道事情必定是瞒不住的,遂诚实以告。「奴才们在『找』少福晋、小格格和王夫人。」
「找?什幺意思?」赫翌脸 一沉,望向花园另一端急奔而过的几个奴仆。
「她们不见了。」绿吟扭着手抽,急道。「少福晋本来是在房里休息,可是奴婢刚才去敲门却等不到回应,才发现少福晋和小格格不见了。」
「或许她到园子里赏花去了。」赫翌提出可能,不明白绿吟何以如此紧张。
「奴婢本来也是这幺认为,可是整座王府都跑遍了,就是找不到少福晋,而且更怪的是,连西厢房的王夫人都不见了。」绿吟又快哭了。
「无缘无故,人不会突然不见,再去找找,别自己吓自己。」成嬷嬷还算镇定地说道,她可不想让贝勒爷操心。
绿吟拚命摇头,执意说出心里的担忧。「问题是——少福晋受伤回府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
「你说敏格受伤了!」闲言,赫翌突然扬声吼道。「什幺叫受伤回府?她去了哪儿?怎幺受伤的?」
从未听过贝勒爷这般怒声相向,绿吟吓得眼泪直掉,双膝发软。「是……是奴婢的疏忽,没照顾好少福晋……」
「无用的话少说,先回答爷的问题要紧。」成嬷嬷拍拍绿吟。
绿吟吸吸鼻子,哽咽地道出今早敏格兴起逛街的缘由、福隆布庄前的失踪经过,以及最后随阿东在外城发现敏格受伤的过程。
最后,她终于给了一个一重点」。
「听阿东说,少福晋她是一路追着贝勒爷您跑到外城的……」
「追我?」赫翌眉峰一凛,思绪电转,心里已有七、八分猜想。
按他今天和赫律去的「地点」,再加上前夜他已见识到敏格丰富的想象力,不难理解她脑袋瓜子作何联想。
这傻女人,难道真信不过他?
「贝勒爷您别挂心——」成嬷嬷叹口气。「我想少福晋可能是太在意没为爷产下子嗣一事,所以才会……」
「我确实需要儿子继承我的一切。」赫翌打断道。「但我不记得曾给过她这方面的压力。」
成嬷嬷又重叹一口气,摇头道:「唉,贝勒爷,这就是您不了解咱们女人的地方,身为您的正室,少福晋当然会有更大的危机感……」
赫翌抚着下巴,终于明白症结所在;之前他只当敏格是因为看见他带其它女人回来,单纯吃醋罢了!原来是担心……
看来,他真的「忽略」她太久了。
「你们再仔细把府里内外寻找一遍,我去另一个地方试试。」他沉声道。
「咦?爷知道少福晋可能的去处?」成嬷嬷和绿吟同声惊讶。
赫翌微微颔首,以食指点点太阳穴,十足把握道:「想想,如果敏格真的不在府内,她『只会』也『只能』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
而那个人,众所皆知!
成嬷嬷和绿吟互相对看,眼神为之一亮,不约而同地齐声喊道——
「去康王府!」
「找舅爷!」
* * *
没错,她必须去康王府找萨康好好谈谈!
毕竟,这件造成她心情严重失落的事情,他也参有一份。但,会另外带着两人一同出门,就纯粹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月礼,真对不起,我该坚持让你待在房里休息才对。」
颠簸的马车内,敏格和月礼相对而坐,两人手里都各自抱着一个婴儿。
「别这幺说,是我自己硬要跟着少福晋出门的。」月礼道。
事实上,她并不清楚敏格要去哪里。
约莫半个时辰前,她正哄着孩子小寐,碰巧敏格抱着小格格到西厢房探望。
起初,敏格只是单纯关怀问候,所以她并不以为意,直到小格格开始哭闹,方察觉敏格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包袱,随口一问,竟惊知她打算瞒着所有奴仆,偷溜出府。
这算是……离家出走吗?
月礼不明白责为福晋的敏格何来此举,但她毕竟是救命恩人的妻子,在来不及通知其它人阻止的情况下,她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同行……
「月礼,你曾想过一个问题吗?」马车疾驰间,敏格突然正经八百地问道。
「什幺问题?」
「我最近常在想……女子到底是为了什幺而成亲?」
「什幺?」月礼怔住,不确定自己所听到的。
幽叹一声,敏格兀自说道:「我们是不是真的只能『以子为贵』呢?除了生儿育女之外,成亲的作用到底是什幺?」
没料到敏格会突然问出如此严肃的问题,月礼跟着陷入深思。
「我想——或许是可以有」个陪伴自己一生的人吧!」月礼淡淡说道,不禁想起自己失去爱人的事实。
闻言,敏格更为沮丧。
「可为何男人却不能满足只有一人相伴呢?」她难过地说道,想起赫翌即将娶妾的可能,忍不住再度抽噎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