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烟雾之中,安小驹才心虚地以指轻触留有馀温的唇角。
她真该觉得惭愧的,竟然在如此「生死关头」的时刻,满脑子只想到他。她甚至完全忘 了有突厥人正在抢她的马。
怎会这样呢?
之前,她常会把东方乔和「傲鹰」那匹马联想在一起,因为他们都有那种能让她一眼见 到即心跳加快的特质,但她却从来没想过,他们或许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因为,在她心里 ,他们的定位根本不同。
她在意东方乔的一言一行,担心任何对他不利的事务┅┅
他和马,到底哪个重要呢?
刚才,她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可此时此刻,这个问题的答案却越来越清晰地在她心底 浮现┅┅
霍地,受小驹从水里抽出手脚,提起因吸了水而益发沉重的裙摆,不顾东方乔离去前的 交代,毫不犹豫地朝西侧马厩的方向而去。
第八章
她有话想对他说。
徘徊烟雾之中,安小驹眯眼寻找东方乔的身影。目前局面虽乱,但看得出来震远镖局的 人已大抵掌握优势,逼得突厥人开始出现退战的迹象。
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把刀当做防卫,安小驹态度坚决地继续找寻她的目标。
可她强韧的意志,在看到一个突厥人企图强行拉走狂跳抵抗的「傲鹰」时,便彻底瓦解 。
「放开它!」她尖叫出声,拨腿冲上前。「那是我的马!」
她闭着眼,举起手里的大刀卯足劲儿一挥,忽然「锵」地一声,壮汉手里武器应声落地 。
安小驹吓了一跳,睁开眼瞪着自己的「杰作」,没想到她的「刀法」如此「神准」。
而那个莫名其妙失去武器的突厥人更是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彷佛她是九头怪物似的┅┅
两人对峙半晌,猛地,突厥人怒吼一声,弯了身重新握住刀柄,而安小驹则「眼明脚快 」地一脚踩在刀锋上。天啊,她从来没想过她的「脚功」是如此了得!
情势再度僵持,这回突厥人不再接受「侮辱」,他扭转刀柄,决定来个「釜底抽薪」, 从她脚下直接抽出大刀。
「啊 ——」突厥人巨大的蛮力让安小驹还未来得及使力稳住,便已重心失衡地往后摔倒在地,而同时,亮晃晃的刀光已闪现眼前。
「该死!」
就在安小驹抱着头,正打算抬腿踢向对方的同时,东方乔怒冲冲的叫喊已随着他踢倒突 厥人的动作来到她的身边。
「你该死的跑出来做什么?」东方乔拎起她,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我┅┅啊,『傲鹰』┅┅」她瞪着眼,伸出手臂指向已脱 乱窜的黑马。
「小心!」他怒吼一声,想要拉下她的手臂,但太迟了!
那名突厥壮汉第二波的挥刀攻击已经落下,反射性地,他伸臂挡下那一刀┅┅
安小驹放声尖叫,看着东方乔的鲜血染红刀刃的那一刻,她也毫不犹豫地举起自己手中 的大刀朝那名壮汉挥去。
顿时,只闻那名突厥老兄哀嚎一声,整个人直挺挺地倒在地面。
「这┅┅我┅┅」安小驹膛目道,那把直接「嵌」在对方肩膀的大刀,尤为触目惊心, 她好象下手太重了!
「过来!」东方乔板着脸,拉她脱离这场混战。
「那个┅┅」
「别管了!」他厉声道,整颗心已被炽烈的怒火攻占。
明明交代她不准乱跑,安心等他回去即可,为何她就是不听?难道她满脑子除了她的马 之外,真的什么都不重要了?
包括她自己的命?
「手┅┅痛┅┅」安小驹踉踉跄跄地被他强行拖着走,神情焦急。
停住脚步,东方乔突然放开她先前被烫伤红肿的手,神情冷然地注视她。「为什么下乖乖待在马厩里泡水?」
「不是的┅┅我是说你的手┅┅」她脸色发白道,他左臂被划了一刀,血已染红整个袖 子。
「那不重要,先回答我的问题。」他咬牙道。
安小驹瑟缩了下,从没见过他现在这等模样,看起来好可怕,好象准备把她吃了似的, 「我只是┅┅只是┅┅」她嚅声道,原本盘旋在脑中的话,全被他手臂上不断涌出的鲜血给 吓了泰半。「你的手一直流血┅┅」
「别岔开话题。」他吼道。
虽然明知她嗜马如命,但他还是忍不住怒不可抑,只要一想到她连续两次为了护马而差 点送命,他的心就被狠狠揪紧。
他真该好好训她一顿。
「对不起┅┅」她倚抵着他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臂,垂首懊恼。
「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多危险?」他气急败坏道。「如果你真的担心我,就不应该到处乱跑。」
「对不起┅┅」她愧疚万分道,一股热自眼底冒出来,都是她害他受伤的。「我┅┅我只是想告诉你┅┅」
「嘿,你们两个没事吧?」马长生的大嗓门打断她的告白,在跑向两人的同时,已瞥见 东方乔手上的刀伤。「搞什么鬼,弄成这样?」
「放心,死不了的。」他回道,仍板着脸瞅着她瞧。
马长生不动声色地来回观察气氛怪异的两人,显而易见的,安小驹快哭了,而东方乔平日的一张冷脸正充满难以掩饰的怒火。
难道是┅┅小俩口吵嘴了?
禁不住满肚子的好奇,马长生抚着胡子问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这里交给你,我带她去上药。」
丢下一句,东方乔拉着安小驹就要往主屋的方向而去,可才走没两步,换成铁伯提着武 器阻在他们面前 。
「小驹儿?你怎么跑出来了?还弄成这副德性?」铁伯嚷道,老脸发青,他明明把密室 的入口堵住了,她是怎么出来的?
安小驹摇摇头,堆积在眼中的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
「哎呀,我不是骂你,你怎么哭了呢?」铁伯手足无措道,接着看向她身旁沉着脸的东 方乔。「是不是你惹咱们家小驹儿哭的?是不是?」
「跟他无关啦!铁伯,你不要乱骂人。」小驹慌忙地抹去眼泪,阻在东方乔面前拚命维护他。
一看到小驹以手背擦拭眼泪,东方乔反射性伸出手低喝道:「别用手擦脸。」
听到东方乔「关心」的话语,安小驹决堤的泪水更是开始泛滥成灾。
「还说不是你。瞧,小驹儿哭得更厉害了。」铁伯一个箭步上前欲揪住东方乔,却被小驹硬生生给挤开。
众目睽睽之下,她一把抱住东方乔。
「我┅┅是因为看到『傲鹰』跑了,心里难过┅┅你们别胡乱怪罪人┅┅」她随便找个 理由搪塞。
闻言,东方乔全身一僵,原已沈冷的脸更显阴鸷。
又是为了马!
他从不曾觉得有任何事务的存在是会让他感到碍眼的,但现在他却为了一匹叫「傲鹰」 的马,而感到气愤难耐 。
如果仅是耶匹「傲鹰」就已占掉了她所有的心思,那他算什么?他的吻到底算什么?而 她当众抱着他,又代表了什么?
思及此,他在心里低咒了句,想拉开她环在他腰上的手 。
「东方大哥的手受伤了,你们知不知道铜伯在哪里?」小驹紧环着他急问道。
铜伯精通医术,风马堡里只要有人受伤向来都找他。
「突厥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他可能回主屋去了。」铁伯说道,眼睛可没漏掉小驹维护东方乔的一举一动。
「走,我们回主屋去,你的手必须止血。」她满心关切他的手伤。
「和你损失的马比起来,这伤算什么。」
他口气恶劣,扯开她的手欲转身离去,安小驹则情急地挡在他面前。
「是我害你受伤的,只要你肯先去疗伤,随你怎么处置我都可以,我是认真的!」她吸
吸鼻子,坚决地立在他面前,下巴高高扬起,一副不容妥协的蛮样再度出现。
东方乔定定地望着她,半晌,才应道:「是吗?」
她使劲点头。「『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你绝对会看出我的诚意。」
「别再提到『马』了。」他粗声道,拉着她便迳自朝主屋方向走去。
而一直没搞懂状况的铁伯举步欲跟上前,随即被马长生给拦了下来。
「别急,让他们两人单独相处一下就没事了。」马长生笑道,他今天可有了大发现。
「可是那小子看起来凶巴巴的样子,万一小驹儿受了委屈怎么办?」铁伯摇手道。「不成、不成,我还是得跟去看看┅┅」
「哎哟,老人家怎么这么沉不住气?!」马长生拖住激动的铁伯说道。「能让东方老弟发脾气的,你们堡主可是第一人,你知道吗?」
「此话怎讲?」
马长生搭上铁伯的肩,朗声大笑。「来来来,咱们先去找金伯和银伯他们估计一下堡里的损失,再谈谈你们委托震远运去京里的那批御马┅┅」
「然后?」
「然后你们就可以开始关心风马堡和东方家联姻的事情了。」马长生拍着铁伯的肩 ,笑得更是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