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皇上。’汝儿用力磕个大响头,起身后得意问道:‘阿姊,我这样对不对?’上回她也是这样拜见太后娘娘的。
沃灵点头,接著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皇别笑着。‘对不起。汝儿最近作了噩梦,执意跟着我,所以……’
‘我梦到阿姊被大水冲走了,好可怕的!’汝儿聪明地连忙补充解释,深怕皇上一个不高兴便把她赶走。
皇别拧起眉,示意屋公公先退下,才道:‘被大水冲走?!’
‘对,好多好多的水,会淹死人那么多!’
见皇别脸色沉了下来,沃灵赶紧转移话题道:‘呃,突然找我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专注盯了她半晌,皇别缓声说道:‘没事,只是想看你而已。’
他的话让沃灵既感动又不好意思,尤其是在汝儿张着好奇的大眼盯着他们的情况下……
‘皇上喜欢阿姊?’小沃汝似乎也看出了些端倪,直截了当地问道。
‘非常喜欢。’皇别毫不掩饰道,甚至还大剌剌地当面牵过沃灵的手。
小沃汝绕着他们走了一圈,看看笃定的皇别,又看看脸红的沃灵。‘那阿姊会不会变成皇后娘娘?’她又问。
‘你说呢?’皇别转问沃灵,炽热的眼神充满占有。
沃灵垂下头,突然想起皇别可能在位不长的事实,顿时陷入无边的困惑与担忧。
‘越天河氾滥的事……现在处理得怎样了?’她忧心地问道,看起来像是快哭了。
‘怎么了?’皇别握紧她的手。‘不舒服?’
她摇头。‘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们进去说,汝儿会乖乖在这儿坐着等。’小沃汝识时务地跳上一张椅子,表现乖巧。
‘别乱动任何东西,阿姊一会儿就出来。’摸摸小沃汝的头,沃灵随即被皇别牵着走进另一间寝房。
一进房,沃灵立刻又问:‘淹水的事……严不严重?’
虽不明白她为何执意关心越天河氾滥之事,但见她一脸急切,皇别只好简单说明道:‘越天河上游大雨,所以造成下游氾滥,目前已想到法子疏通洪水了,只是……’
‘只是什么?’
皇别沉默看着她,不想增加她的忧虑。
‘是不是怕水退了之后,会有疟疾?’她曾在书上看到类似这样的记载。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皇别觉得她的惊惶毫无道理。
沃灵深吸口气,慎重其事地从怀里抽出她的手札时,一把匕首突然跟着掉了出来。
‘你平常身上都带这个?!’皇别讶异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匕首。
‘不是的。’她也吓了一跳,不知汝儿何时又把匕首塞进她怀里。‘汝儿老是怕我遇上坏人,所以一趁我不注意,就会把这个放在我身上。’
‘看来她真是无时无刻不担心你的安危。’
‘嗯,她是个好妹妹。’她点头道,发现话题有些远了,又连忙摇头拉回。‘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什么事这么严肃?’他拉着她坐在榻上。
‘虽然你才刚登基不久,我这么说是有些晦气,但是──’沃灵又做了次深呼吸,终于鼓起勇气说道:‘我发现你的“帝王命”并不长。’
‘哦?’他似乎并不特别惊讶。
她用力点头。‘我看了很多书,有了一些结论。’她摊开写得密密麻麻的手札,谨慎而认真地为皇别分析道:‘根据历史经验看来,一个皇帝之所以在位不能长久,不外乎“天灾人祸”。关于天灾,因为之前发生过天徽山大火,现在又有越天河大水,我记得爹爹曾经说过,凡天灾之年,流民必定遽增,到时就会有暴民反抗朝廷的危险……’
‘你担心天徽王朝因此被推翻?’
‘我听说书人说过,前一个王朝就是这样被推翻的,不是吗?’
她的担忧让他心疼,皇别叹口气,搂她入怀道:‘别担心,我不会被推翻,也不会被兄弟谋杀篡位。所以,天灾不足惧,就更不会有“人祸”了。’
‘可是……’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可能性?’他亲吻她的发丝,轻抚她的背脊。
‘什么?’她可不想听到最糟的那种可能。
皇别微扯嘴角,莫测高深道:‘如果是我自己不当皇帝了呢?’
‘嘎?’她迎望向他,怎么都没料到他会冒出这样的一种说法。
‘人生总是有许多可能性,单看你如何去选择。’皇别真挚道:‘而你,就是我的“选择”。’
‘我……不懂。’她该是感动的,但却又觉得心慌,为什么?
‘别急,总有懂的一天。’他深深吻上她,炽热的情愫透过唇舌的交缠,源源不绝地传达给她,他在安抚她的忧虑,同时也是表白他的决心。
逐渐升高的体温宣告着一发不可收拾的热情,沃灵缓缓环住皇别的颈项,正欲回应他的索求时,霍地,一声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打断了他们。
‘汝儿?!’她听见汝儿的一声闷哼,和皇别对看一眼后,立刻挣脱他的怀抱跑了出去。
‘对不起,阿姊……’一看见沃灵出来,正跌坐在地的汝儿马上先行认错。
‘你乱动了什么东西?’沃灵先是看见地上躺着一把闪着奇诡银光的匕首,随即发现匕首上沾着血迹。‘你是不是划伤了?’她拿起匕首。
‘别碰它!’见状,皇别一个箭步上前,抢过沃灵手上的匕首,重新封入落在一旁的桧木盒里。
‘阿姊对不起,汝儿一直看见那面墙在发光,所以才会掀开挂画来看的。’
顺着汝儿所指,沃灵看向墙面上的暗格,猜想汝儿必定是好奇贪玩才会拉出暗格里的木盒。可是……发光?她来时并没有看见墙面会发光啊?!
皇别也注意到汝儿不寻常的说词,他警觉地上前拉出汝儿始终藏于身后的小手。‘让我看看。’
果然,她的手腕上赫然出现一道血口。
‘你真的受伤了?!’沃灵大惊失色,忙用手绢按住她的伤口。
‘汝儿刚才没站好,从椅子上摔下来时不小心──’忍着疼,汝儿反过来安慰沃灵。‘阿姊别哭,汝儿一点都不疼──’
‘啊,血变成黑色的了?!’沃灵惊呼,不可置信地瞪着汝儿手腕上的变化。‘怎么会这样?’她转向皇别求救,慌乱的泪水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该死!’皇别低咒一声,道:‘她启动祸水咒了!’福宁宫
‘听说最近皇上时常进出金徽别苑,是否真有此事?’
豫皇太后以指甲轻敲桌面,高贵冷凝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喜怒哀乐,只是稍稍为近来的一些传闻所恼。
‘确有此事。’巫公公细长的双眼闪露一道邪光。‘此外,先前曾有人亲眼目睹屋公公领着护国天女秘密进出东殿……’
‘哦?’豫皇太后美眸一凛,勾起唇角说道:‘这么说来,他们走得很近?’
为什么她从未听皇儿提过?
一股不悦的情绪笼罩上来,豫皇太后冷下脸,想着护国天女私下‘勾引’皇别的可能性……虽说她也曾盘算让皇别娶护国天女,以拉拢天下民心、提高声望,但她可不喜欢事情脱离她的掌控。
没有任何人可以瞒着她做任何事,她好不容易才替自己和皇别挣得今天的地位和荣耀,她绝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
‘难道,皇儿想立后了?’
‘有可能,但──目前不妥。’巫公公说道。‘因为皇上近日之内必有一劫。’
‘什么?’豫皇太后大惊。‘什么样的劫?别吞吞吐吐的,快说!’
‘依臣所见,应是水祸,也是人祸。’
‘水祸?人祸?’豫皇太后拧起眉。‘什么意思?和越天河水患有关?还是和皇泓这次回宫有关?’
‘恐怕是和护国天女一家有关。’
‘哦?’豫皇太后眼神锐利地扫过巫公公,道:‘当心点,此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巫公公弯身,戒慎道:‘太后可还记得当年外调大皇子的原因?’
‘当然记得。’除了‘皇泓’大皇子的身分最足以威胁皇别的继承权之外,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名字‘带水’。
‘臣认为护国天女一家恐怕才是真正的“水祸”。’巫公公拿起案上的毛笔写下四个名字。‘这是他们一家的名字,不知太后是否发现了什么?’
他将‘沃灵、沃求湛、沃求涯、沃汝’四行大字摊呈开来,太后惊愕不语。
‘很惊人吧!’巫公公冷笑,指着四行姓名的第一个字。‘瞧!他们的姓名拆开来,不仅每个人都“带水”,而且都带邪气。先看这“沃”字,分开来看是“水夭”二字,太后您怎么看?’
‘水夭……’豫皇太后脸色刷白。难不成是暗指皇别有早夭之意?
‘再来是两位神君的名字,“湛、涯”本身就是指水深和水边的意思,现又加上个“求”字,岂不是有求水来的意思?’
‘那……这个小女娃的名字……’豫皇太后惊恐地伸出颤抖的玉手,指向沃汝的那个‘汝’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