蹑手蹑脚地趋靠过去,小沃汝好奇地探出头,问:「你们在玩什么?」
「啊!」所有人皆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掩盖放在地上的东西时,才发现来人是个小女孩。「搞什么啊!吓人。」
「你们在藏什么?」小沃汝挤进小圈圈中。
「嘘──小声点。」他们全是宫里的小太监,正偷懒在这里聚赌。「若被屋公公发现就完了……」
「汝儿也想玩这个。」她放轻声道,两手托腮看着地上的赌具。
「你有值钱的东西可以玩吗?」其中一个叫小喜子的小太监问道。
「值钱的东西?」她偏头一想,随即兴高采烈地卸下背上的小乌龟,道:「我有小龟。」
「一只乌龟?」所有人皆露出鄙夷的表情。「哪值什么钱?」
「你们别小看小龟,它可是很厉害的。」汝儿再三强调。
「少唬人了。」他们决定重起战局,不再理会她。「来来,该谁了?」
汝儿抿起嘴,生气起他们「漠视」的态度,于是耍赖道:「你们不让我玩,我要去找屋公公来……」
「喂、喂,等等!」小太监全弹跳起来,抓住她这个小恶魔。「好、好、好,让你加入总行了吧!」
汝儿开心一笑,跟着蹲成一圈。「我叫汝儿,这个怎么玩?」
「没关系,我们教你。」小太监们彼此交换视线,露出坏心的笑容,准备来好好「痛宰」这个「不速之客」……
而此时,在花园彼端,沃求涯正逐渐因为汝儿的调皮而失去耐性。
「汝儿?别闹了,快出来。」他喊道,视线搜寻花园的每一个角落。「汝儿?」
还是没有响应!
沃求涯开始对汝儿的「突然失踪」感到焦躁不安,「出门在外」,他向来不让她步出视线之外的,可怎么才转眼间她就不见了呢?
转过假山,他正打算绕进另一个别苑时;突然,一阵异常尖锐兴奋的惊呼声响起包围住他。
「瞧!是神君!」一大群经过的宫女尖声怪叫着,全拢上前将他团团围住,毕竟要在奴才们出入的地方看见像他这样的大人物才叫稀奇!
「长得可真俊哪!」宫女们咯咯发笑,绕着他品头论足。其中两个比较大胆的宫女竟然主动挽上了他的手臂说道:「可不可以帮咱们姊妹算算命呢?」
「对不起,我正在找人。」沃求涯仍在引领张望,根本没空搭理。
「找人?咱们可以帮你,这里咱们很熟的。」宫女们七嘴八舌,热心的背后全都是为了借机亲近。
在这里,上上下下看到的不是老太监就是小太监,要遇上生得这般俊俏的男子确实不太容易,更何况是鼎鼎有名的神君呢?!
热情的宫女们簇拥着他,打算对他这般被传诵的人物来番彻底的了解。机会难得,不趁此时更待何时?
就这样,待沃求涯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被团团围住,难以脱身了……
※※※
阵阵草药味混合淡淡纸香,弥漫鼻息之间。
沃灵幽幽转醒,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在这陌生的寝房内,她感觉温暖。
缓缓掉转视线,她在房间角落寻到无心孤挺的侧影,他正半倚卧在窗边的榻上看书,冷峻的脸部线条显示出他的专注。
才打算多偷看他两眼,无心即察觉到她的视线,将目光自书卷移向她。
「对不起……」沃灵濡濡干裂的双唇。「我……」
「你病得不轻。」他沉声开口,表情比刚才柔和许多。而就在沃灵几乎以为他正要进一步关心她的同时,他却起身走出了房。
惊讶与不解引发她心里淡淡的失落。
重咳两声,沃灵勉强自己离开温暖的床卧。由这间房的摆设看来,这里应该是个书房,而卧床则是用来休憩之用。
推开被褥,脚尖才刚触及冰冷的地面,一碗飘散着浓浓药草味的黑浊汁液突然出现她眼前。
「喝了它。」他矗立在她面前,命令的口气不容置疑。
瞄了眼他手里的药汁,她没有立刻接过,只微蹙眉道:「这是什么?」
「我煎调的,退热止咳很有效。」他面无表情道。
「你也懂医药?」她吃惊道。事实上,她是讶异于他竟会煎药给她喝。
「略知一二。」
尽管他的态度轻描淡写,但由他的神情看来,她猜想他应该不仅仅只是「略知一二」而已。
捧过温热的药碗,她先暖了暖手,才缓缓凑近唇边。
「你加什么在里面?」才啜饮一口,沃灵即惊讶地发出疑惑。「为什么不会苦?」淡淡的药草香略带甘甜,和她喝过的药汁大不相同。
「不管加了什么,治得好病最重要。」无心温暖修长的大掌覆上她的额际,确定她体内的热度后,顺势递上一套嫩红色的女装,说道:「你流了不少汗,换掉这身湿衣裳,我一刻钟后进来。」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步出房门。
看来,这男人已习惯发号施令,并且不容许他人有置喙的余地。
捧着色彩鲜艳、布质细致的漂亮女装,沃灵无奈叹气,只好依言进行换装动作;然后,她不经意地瞥见了雪白裸臂上那道早已结痂的刀痕。
如果你真是降世天女,那么天下间,确实没有人比我的血更够资格了……
祈雨法会上,无心的狂气宣言再度窜回她的脑中,她虽不明白他话语背后的涵义,但她却有挥之不去的在意,因为她根本不是什么降世天女!
她知,他也知!
想起先前自己「蒙骗」世人的小伎俩被他当场撞破,她便有着说不出的羞愧。在认定她不再是降世天女之后,她很想知道他会以什么样的眼光看待她?
一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还是装神弄鬼的骗子?
算了,无论他怎么想都不重要,只要他能保守秘密,不让他们姊弟妹几个被砍头就行了──而她今天就是来跟他「谈条件」的!
换妥装起身,无心正好准时回到房里。
嫩红色的衣裳将沃灵的脸颊衬托得较为红润有血色,整个人看来也娇俏许多,和她先前纯白清灵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定定看她,不发一语。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你……哪里拿来这套衣服?好香……」沃灵紧张地抚顺衣服的绉褶,随意找话题打破静窒的气氛。
「宫里多得是女人。」
「呵,说得也是……」她傻气地笑着。
无心扯动嘴角,端着一只托盘走向靠窗的榻上。「过来。」
「嘎?」她怔住,过了一会儿才明白他是要她过去。「这是……」她迟疑地看着托盘里的食物。
「给你吃的。」他将托盘放在榻上矮几,推至她面前。「妳的肚子吵得很。」
语毕,他似笑非笑地拿起书卷,斜倚在榻上继续阅读。
沃灵抿起嘴,正想开口反驳时,她的肚子果然很不争气地咕噜作响。「我……」她红了脸。
「吃饱再谈。」他面不改色道。
沃灵连忙闷声埋头,不敢再攀谈。
天边斜阳自窗棂间轻洒进来,勾勒出他好看的侧脸线条;沃灵喝着粥,偶尔忍不住抬头偷瞄他两眼,但随即又怕他发现似地假装欣赏窗外的景色。
静谧的午后,闲适的气氛,外带她浓浓的尴尬,沃灵就这样度过了她有生以来最食不知味的一餐。
「谢谢,我吃饱了。」
当她终于放下碗筷时,他已不知何时掉转视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妳用餐挺慢的。」
「嘎?」她没料到他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不过胃口倒是不错。」他又道。
「什么?」
「能吃能睡,不出两天,你的病就会痊愈了。」他断定道,又现出看穿人的眼神。
沃灵想起先前不争气地在他面前昏倒,不由得又红了脸。「抱歉给你添了麻烦,因为我太急着来赴约,所以……」
「这表示你还算个守信的人?」他挑眉问,口气明显试探。其实他没料到她真会依约前来,那让他十分意外。
「当然,我答应别人的事从不食言。」她坚定道,不悦于他的质疑。
无心点点头,又道:「那皇后的赐宴呢?食言了吗?」
「你知道赐宴的事?」她吃惊地瞪大眼。
「我也是宫里的人,这种『大事』没有理由不知道。」他邪气一笑。
「那你还故意约在今天见面?」虽然不想相信他会使坏心眼,但她还是忍不住怀疑。
「不是故意,只是凑巧。」
他挂在唇角的浅笑显然不具任何说服力,沃灵当然不相信他的「凑巧」,只突然觉得自己有种被耍着玩的感觉。
「如果你期待看到我对皇后食言,那你就错了!」她鼓起腮帮子,抬高下巴,不太服气地道:「托这场病之福,皇后娘娘改期了,所以,我没有对任何一方食言。」
「那么你是否该感谢我呢?毕竟是我把你『吓』进河里的,不然你也不会生病。」他慢条斯理地说道,冷眼看她隐动怒气。
「这……」沃灵一时语塞。
没错,因为她生了病,所以赐宴改期──她之所以会生病,是因为她掉进了河里──而她之所以会掉进河里,确实是归因于他的突然出现──所以,他这么说基本上好象是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