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姗姗的心一紧,努力将唇移开。“你爱我吗?”
季殊群不需要再掩藏,他毫不考虑地说:
“爱!”
再次证明感觉,雷姗姗感动得法然欲泣,抬起清澈的眼,柔声道:“爱我的话就放过他们。”
季殊群心一凛,身体不由得僵了僵。“你这是美人计?”
不能再对立下去,不然只会让事情更糟,雷姗姗不顾他话中的羞辱,依旧轻柔道:“别忘了,他是我父亲,若你爱我,但又放不下仇恨,我们怎能有结果?’
“这是两码子事,不能混为一谈。”季殊群加重语气道。
“为什么不能混为一谈?这根本是息息相关的。”
“我们可以相爱,并不妨碍我要对他们复仇。”
雷姗姗受不了他偏激的言论。“你以为我可以坐视你伤害我的父亲,继续跟你在一起吗?太可笑了!”
“你袒护他们,那谁来袒护我?我眼见我的亲生父母葬身火窟,而我却苟且偷生是为了什么?我在后山饥寒交迫,掘树根树皮来吃是为了什么?我独自在美国,忍受白人的歧视,吃人家馊掉的剩饭剩菜是为了什么?我被人家当宠物养是为了什么?”
一个个为什么,让雷姗姗的心一阵又一阵紧拟,她又再度掉落两行清泪,但她没有回头,怕一回头,就再也没了勇气。“我没有权利主导你,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爱与恨也只能择其一。”
听雷姗姗这样决绝的话语,季殊群很是心痛,他断然道:“我不可能放下仇恨。”
“好,那你别后悔。”雷姗姗被击垮了,她抛下话,便快速冲出,不敢再看季殊群一眼。
姗姗夹杂在这样的恩怨情仇中,身心俱疲,她怕再这样下去,季殊群会害死爸爸,而她会在日日揪心的悔恨中度过余生,他和她也一定不会有结果。
她必须想办法,阻止悲剧一再发生。
雷柏仲的敲门声,打断了姗姗的沉思。雷柏仲显得十分憔悴,似乎随时再一击,他便会不支倒地,姗姗看了很是辛酸,对于拯救自己的父亲,她竟是爱莫能助。
“姗姗…”
“嗯?”
“有些事爸爸不知怎么跟你开口……”雷柏仲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是关于季殊群催逼你积欠银行债务的事吧。”姗姗想都不用想便知父亲来此的用意。
“嗯。”尽管再不好意思,雷拍件仍是得说。
“我还能做什么?该做的我都做了,我不知道我还能怎么做。”姗姗窝进抄发里,整个人相当无力。
“目前殷氏、雷氏企业,分崩离析,人心惶惶,根本没一家银行相信我们,没有贷款与资金周转,殷、雷两家就好比空壳,随时会跳票,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步步垮台,一旦要将它结束,除了我一文不名,还会连累到你们。若只有我苦也就罢了,可是连带的殷家也会被牵扯进去,我不能袖手旁观,我于心不忍呀。”
“这些我都知道,但我还能做什么?”
“……势单会力薄,若我们两家可在此时联姻,一旦合力,必能壮大声势。”
姗姗听了父亲的来意,并不说话,雷柏仲着急地等待女儿的回答,像是在等候判决。
姗姗的思绪飞快轮转,如果不做些努力,他们之间无法有结果,她不能坐视他伤害自己的父亲,却又放不下他,她该何去何从?
这是一场豪赌,拿自己的幸福和尊严做赌注,胜是双赢,败便是血本无归了。
但她雷姗姗向来不是个遇到困难会逃避的人,她会直接迎向困难,比比看谁会先倒下。所以她宁可下往,至少机会是一半,总比零来得强。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雷柏仲,不论眼神或口气都是坚定的。“好。”
她要赌睹着季殊群对她的爱与对父亲的仇恨,哪个比较浓。
雷柏仲又惊又喜地看着女儿,他本来已不抱希望,万万没想到珊珊还是答应了。
“谢谢……女儿,苦了你了,爸爸真是对不起你。”雷柏仲只能说谢谢,他伸起手抚着姗姗的脸颊,第一次这么深刻恨起自己来。
姗姗把雷柏仲的手拿下,放在自己的手上,坚强地笑着。“爸,你放心吧,你有一个绝对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女 儿,永远打好最如意的算盘,会坚强面对所有困难而不退 缩。”
雷姗姗显得越若无其事,雷柏仲的心就越酸,姗姗会
如此坚强独立,多半是因他不是个好父亲。
绿草如茵的庭院,来来往往的人群簇拥,长条的白桌上,有各式美味、妆点精致的食物,火红的玫瑰布满整个场内,满天气球翻飞,乐声悠扬中,恍若太平盛世。喧腾热闹中,谁知道有没有人的心中其实是落寞的呢?
雷姗姗看着镜中的自己,雕饰精琢的装扮,完全不像原来的自己,反正今天她不用做自己,而且她也怀疑自己是否真实的存在过。
今天是赌局的开始也是结束。若输了,她便要成为另一个身分,所以她不能以真实身分自居,免得结果不尽如人意,徒增伤感罢了。
殷至谦走过来,将手倚在她肩上,镜中反射的他,有一张无懈可击的脸,但是雷姗姗仍因他的碰触全身起了疙瘩,她挪开自己的身子,逃脱那种令人难受的掌控……看来,也只是季殊群对她的碰触,她不感排斥罢了。
“怎么?新娘子还害羞呀!”殷至谦感受到她的挪移,不以为然地挑起眉。
雷姗姗白了他一眼,尽管心中在煎熬,她还是无法撤除根深抵固的防卫心与好强。
“你不会不清楚我们婚姻的基础不在爱而是利益吧。”姗姗冷冷地说。
话一出口,雷姗姗便后悔了,殷至谦是一个好人,她利用他就算了,没理由这样伤他,只可惜覆水难收。
果真殷至谦的脸沉了沉,才自我解嘲道:“没关系,反正过了今天我们就是夫妻了,快准备吧,待会儿大家可要看到最美丽的新娘子幄!”
雷姗姗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他不知道吗?还是他也在赌?
是的,殷至谦在赌,赌夏昊会不会来,只要过了今天,输赢就会揭晓。
江凡一副戒慎恐惧地在季殊群身旁问,“少爷打算怎么做?今天就是雷小姐结婚的日子,少爷难道会坐视不管?”
季殊群本来埋首在文件难的眼,突然迸射出淬利的光芒,震得江凡向后退了一步。
“什么时候你有资格告诉我该怎么做?”季殊群声音温 温的;却让人心底发凉。
“小的不敢。”江凡退得更远了。
空气霎时静浇了下来,沉默在空气之间流动,没人敢 打破这样炙人的气氛。
季殊群缄默着,心中可不平静,脑中有不同的声音正进行角力,挣扎着不知该如何做。
他无法忘记火焰染红木栅山头的夜,天空奇诡的红色,成为日日揪心的噩梦,也成为他幸福时光的最后天象。然后是匍匐在山路的逃亡,饥寒交迫的在山中待了七天,多少次他看到死神在眼前召唤,却一次又一次被自己的陈叔推了出来。
他忘不了牺牲自己孩子性命的陈叔,是如何挣扎地下了这个决定。他的命背负了太多包袱。
下了山,他开始走,他忘不了走了多少的路,走到脚都溃烂了仍得一直往前走,直至邵薇的父亲收养,“夏昊”才完完全全地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只剩季殊群。
他背负这么多的生命,为的是什么?只有报复,才能让这种推心刺骨的恨意稍稍饵平,他怎能放弃?
可是尽管恨意再浓,脑中有个影像却挥之不去,始终无法被很给盖住,反倒越来越清晰,直至与恨成为势均力敌的拉锯战,他开始痛苦了起来。
季殊群交握自己的双手,反刍着雷姗姗的话。“你生命的延续若只是为了复仇,那根本不需要留在人世,应该还有其他意义的,譬如说延续众人的生命……”
他“啪啦”立起身来,吓了江几好大一跳。“走吧!”
江凡诧异地看向他,好一会儿才恢复神智,用力地点着头。
典礼快开始了,姗姗走在长廊下,突然想起三个月前自己也是在廊下,然后季殊群出现了,将她带走,让她的生命也开始进入一长串的混乱,但她仍是感谢,可以再度见到这个在她小小心灵里便深刻烙下影像的他。
身后有很细微的脚步声轻响,雷姗姗略一惊愣,很快地转头,季殊群高大的身影立在眼前,姗姗全身一震,几乎无法平复自己呼吸的频律,只能怔怔地看着他。
季殊群目不转睛地盯着雷姗姗,仿佛天就要塌下来,他仍不会移开自己的目光。
他看着雷姗姗窈窕的身材,包裹在改良式旗袍的婚纱下,显得曲线毕露。
他觉得自己快被嫉妒的怒火给灼伤。她怎么可以、怎么敢嫁给除他以外的人呢?而且,更不可原谅的是她竟敢穿得这样出色,这小魔女要折磨他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