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父亲?”霍麟猜测。
林净捡起照片,珍视地放进另一个行李袋。“还是不用你管。”
霍麟被她冷淡的语气惹火,这个女人多不知好歹,他可是百年才难得发一次善心,她居然敢一次一次地向他挑衅!
“你都没地方住了,还逞什么强?”霍麟不管林净的反抗,在行李中翻出一条丝巾,裹住血流不止的手掌。
林净力气大不过他,嘴上却仍不认输。“没地方往也不关你的事,放开我!”
霍麟并不理会她赌气的言语,包扎完手掌后,他说:“现在要住哪里?我送你去!”
“我说过了,即使露宿街头也不关你的事,少在那里假慈悲,你这个凶手!”
霍麟真的很受不了她的歇斯底里,狠狠拽住她,说道:“你到底有什么不满?车祸是件意外,你自己也有错,况且我也救了你,你为什么老是要说我是凶手,讲点道理可以吗?泼妇!”
林净冷冽的眼光如刀、愤恨的表情如火,像是豁出去似的颤声说道:“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天你撞了我,我只是摔倒在地,虽然痛得要死,但有意识,正要爬起来时,你居然……居然倒车准备撞死我,当时我竟然要眼睁睁看自己被撞死!凶手!我的腿……我的腿,要不是你,我的腿怎么会跛!我恨死你了,恨死了!都是你!”到最后,林净几乎泣不成声,拳头忍不住往霍麟身上招呼,以泄心头之恨,她一辈子将不良于行呀!
霍麟仿佛受到重击,他的手钳住林净的手,很紧很紧,痛苦的声音不亚于她。
“真的?你是说真的?”
林净不禁歇斯底里叫起来。“你自己做的好事还敢问我是不是真的!天底下居然还有像你这样恶劣的王八蛋!要不是你北道财大势大,我一定叫人把你砍成十段八段,让你不得好死!”
霍麟终于明白林净总带着敌意的眼眸,时时流露出畏惧的神色,原来事实竟是这么残忍,这该死的白立尧,到底隐瞒多少烂污事!
“放开我,我真的怕了你!”林净挣脱他的钳制,用手臂抹去泪痕,她没有本钱去跟北道这种组织斗气。
“我道歉,对不起。”
霍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林净愕然回头。“你在向我道歉?”
霍麟的眼神诚挚。“是的,这是我的错,我道歉。”
林净觉得很不可思议,他居然会向她道歉,虽然道歉挽不回她已经瘸掉的腿,但是高高在上的霍麟居然向她道歉,不免令她受宠若惊。
但,那又如何?
她苦笑。“谢谢你的反应是道歉,而不是杀人灭口,那天跑车再次向我撞来时,我以为再也看不到这美丽的人生……”
霍麟突然拥住她,因为这个动作,林净看不见他已然扭曲的面容,内心涌进一股莫名的潮流,他知道那叫心疼。
虽然肇事的不是他,但他真的很心疼林净,一个这么年轻美丽的女孩子,可能一辈子就残废了,他痛苦地吸了一口气,紧紧拥她在怀里。
林净不知道霍麟为何出现这样的举动,她抽抽噎噎地说:“你不必这样,不必故意对我好,即使我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告发北道的人,所以你大可放心。”
霍麟放开她,望着她削减了怒气,却泪眼盈睫的瞳眸,内心又是一紧。他心里燃起危险的火花,看样子是无法放任林净自生自灭了,就当替石立尧造的孽收尾,他得帮她找个地方安定下来。
“跟我走!”霍麟拿起她少得可怜的家当。
“去哪?”发完脾气后的林净不免心下一阵恐慌,毕竟对方不算善类。
看得出林净的惊疑,霍麟叹口气。“你放心,我不会再拿北道的权势压迫你,现在你没地方住了,我先把你安顿在莹雪那里,等找到地方,你再搬出去。”
林净很无奈,现在的情势不容她再考虑,天下之大,一时间的确也无处可去,于是。她认命地背起小旅行袋。
“谢谢你。”
霍麟松了一口气,任凭他叱咤风云,竟也不知该如何捉摸女孩子的心思,还好林净总算不闹了。
“你慢慢走,我把行李先提上车。”
霍麟不愿回头再看林净一跛一跛的动作,现在这样的动作引起他无限的怜惜.而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对一个女孩子动情。
霍麟不管任何一个动作,显而易见必是时时蓄满精力,黑色合身的衬衫、黑色的军装裤,将他高挑修长的身材衬托得极为出色。林净看着他的背影,一抹很无谓的、疲倦的笑意浮上嘴角,而这张美丽的脸庞竟瞬间变化出另一种姿色,绝然而深具毁灭性!
已经过了两个礼拜,霍麟仍然有处理不完的事务,他的心中始终有一个影子,很淡很淡,不过却没有消失,终于,他找了一个理由来到石莹雪的住所。
“霍麟大哥!”石莹雪好惊讶,霍麟居然会来找她。
霍麟微微一笑,宛如海王雕像的俊飒脸孔乍现温暖的阳光。“老爷子说你最近接了CASE,根本没空回家,要我过来看看。”
石莹雪念艺术,毕业后做起视觉设计师,专门打理各行各类的门面。
“这样呀,老爸也真是的,还把我当小孩子。”自小在爸爸的呵护下,娇嗔是她最常见的表情。
环顾四周,霍麟并没有见到林净,他微微纳闷。“林净呢?她住的还习惯吗?”
石莹雪眼眉一挑,表现出十足十的不屑。“霍麟大哥,要不是你的嘱托,我才不想让那种太妹进我的房子呢!长这么大也没见过野成这样的女孩,每天玩得好晚才回来,而且还浑身酒味,又哭又闹,这次更夸张,已经好几天没踏进大门了。”
霍麟的眉峰随着莹雪的言语蹙深,冷峻的脸上也渐渐积聚风暴。
石莹雪小心翼翼地开口:“霍麟大哥……我看她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们对她也仁至义尽啦,要不要让她离开了。”
霍麟仿佛未曾听过她的话,径自问道:“你知道她都在哪里鬼混?”
石莹雪想了一下,跑进房间后,一阵翻箱倒柜,随后拿出一张名片。“这是她给找的,说是很棒的PUB
霍麟接过,猩红的颜色恍如血液,简单写着店名及地址。
“Tears for Fear……”
他喃喃念道,俊飒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推开“Tears for Fear”的厚重铁制大门,霍麟仿佛掉进这个城市的边缘,烟雾缭绕的室内,让他一时看不清眼前的景象,但嗅觉已先遭受刺激,这家PUB现出相当浓烈的、属于迷幻般的颓靡,他嘴角露出讥嘲,这种意志松懈的方式,一向不被他所赞同。
耳边传来的音乐不是PUB惯常放送的流行舞曲,而是一般人很难接受的重金属摇滚,冰冷的金属猛烈撞击,带来沉进心头的郁窒,主唱者也是金属的声腔,仿佛想呐喊出充斥体内、挥之不去的空洞,而释放完的空洞却又无可避免地递上悲哀的深度,混同缭绕的烟雾,仿佛要冲上天庭了,却又阻隔于苍白悍然的墙柱,化为吞噬人心的惊蛰,虽轻,却深深地撼动着。
他猛然将林净的气质叠合PUB里的氛围,然后终于找到对林净最适切的形容词——极度的颓废、极度的无意义生命。虽然很难令人认同,却又深深震撼人的情感波涛!
在池边逡巡不到他要追寻的身影,于是走向吧台,要了瓶海尼根,饮下第一口时,余光瞥见了他今晚的目标:彻夜不归的林净。
她在弹子台边,显而易见正在进行一场比赛,台边赌金不少,围观者露出疯狂的兴味,而她的对手毫不掩饰地将眼光投向林净紧身衣下欲遮半露的酥胸,那是一抹充满色情与肉欲的注视。
林净弹了弹燃烧成灰的余烬,随意将烟送到唇边,吐出的烟雾将她的面容惹得模糊,不过霍麟仍旧清晰望见,重重弥漫的烟雾中,属于林净特有的张狂笑意。
即使他从来没有看过林净打撞球,却在那张笑意里,肯定她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吸上最后一口,她捻熄寿终正寝的香烟,懒洋洋地丢进烟灰缸,随即解决了对方大意不进的九号球。接着,他听到林净沉哑的、仿佛错置在女儿身上的嗓音。
“阿庆哥,还比个屁呀!看来我赢定了,接下来你就晾在那儿当木乃伊好了!”
唤做阿庆的男子狂妄地笑着,旁边围观者也起了和声,一个高壮的小眼男人咬着烟,语带轻蔑地说:“你是还没睡醒么?九比五了!阿庆输你的话,我的头剁落给你当椅子坐!”
林净摇摇头,撅着头说:“好好椅子不坐,坐你的头干么,也不怕脏了我的屁股,倒不如你帮阿庆哥加加注,我们来赌一赌。”
小眼男子也不啰唆,“呸!”的一声吐掉烟,抽出一千元放在台边一堆钞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