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这张离他不过咫尺的脸,赫然发现她不像那些围绕在他身旁的女人,只要一接近他就发抖、尖叫,或用爱慕的眼神依恋着他、黏着地。她当他是个没有性别的人,一个普通的人,要不是他是她写作的题材,说不定她连看也不会看他一眼!
一种莫名的挫败感在他心中升起。她竟无视于他的魅力?不知为何,这个想法让他更加生气。
“很好,原来我还需要你这种不入流的记者来替我打开知名度!”他想气气她。
不入流?他说中她最忌讳的字眼。每一篇报导她不知花了多少心思,竟换来这种评价?她气愤难平地挣脱他的手,“入不入流,不用你来下结论,只要读者喜欢看就好了。”
他看着她气得红通通的脸,顿时觉得怨气消了不少。她生气的样子比她正经八百的德行好看多了,也少了那股咄咄逼人的气息。
“看你这么胡乱写一通,就知道是个生手。难道没有人告诉你,未经当事人同意,随便报导,很容易惹来是非?”
“谢谢你的提醒,我自有分寸。”
项磊冷哼一声,“分寸?我看你连起码的职业道德都有待加强。”
俊蓉嘴巴张得大大的,气得差点骂脏话。不气!不气!这个家伙是故意要气她的!她得保持风度。
“谢谢你的指正,希望下一篇文章能令你满意。”
“什么?你还要写?还不善罢干休?”她难不成还想拿他大作文章?
“谁教你的来历让大家好奇得要死,我不得不找资料,写事实啊!你敢说我写的是假的?没有一件是真的?”
狡猾的女子!她在套他的话!项磊暗忖。
“是不是真的无所谓,反正大家喜欢猜测,就让他们去猜好了。”他豁出去了,决定跟她和下去。
“你……”她搞不清楚他为何突然转变态度。
“你喜欢写就去写吧,反正跟我没有关系。”
没关系才怪,没关系他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儿拦住她?
“话可是你说的,那我手上有关孟守龙的资料可以派上用场了。”她故意扬了扬从图书馆影印来的资料。
“那些资料我劝你别动!”她一提起盂守龙,他的气又回来了。
“哦?为什么?”
又来了!又在套他话!他被惹毛了,冷冷地说:“你敢写就试试看!”他的威胁这次来真的。
“很抱歉,我当然要继续写,我每次企划一个尊题都是五篇以上,何况我已经找到了不少资料,相倍很快就能交出一系列精彩又完整的报导。”俊蓉对他快要纠结在一起的眉头视若无睹,仍不怕死地说。
“你……”这个自以为是、顽固、无知、该死的郭俊蓉真的要气死他才甘心!无名火再度被挑起,项磊不自觉地向前跨一步。
她防卫性地快速向复退一步。“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只是忽然有揍人的冲动。”他冷笑地摩拳擦掌。
她再度被逼退一步,虽然不相信他真敢当街揍人,却也不禁花容失色。很显然这个男人的涵养不够,说不定真的会当街对她施暴,她得想想办法才行。瞧瞧左右街道上已有不少过路人好奇地对他们打量,她灵机一动。
“不论如何,很高兴认识你,后会有期啦!”她暧昧地笑笑,促狭的眼神似乎在打什么主意,在他尚未回过神之前,她扬声喊道:“项磊!这不是项磊吗?哇,你好帅哦!你的每张专辑我都买了呢!能不能帮我签名?拜托!”
他愣了愣,看看四周,果然引来了好奇的群众,一下子,他的歌述们蜂拥而来,将他团团围住,把她和他区隔开来。他为之气给地看着她那张美丽又顽皮的笑脸,远远地跟他行个举手礼,转身离去。
很好,有意思!我绝不会轻易放过你!他在心里暗暗起誓。
★ ★ ★
仔细翻看影印来的资料,俊蓉发现项磊的身世真的非常复杂。他的母亲项玉岚是六○年代的红歌星,以冷艳的外貌、独特的嗓音而风靡台湾及东南亚,她当时的成名曲到现在还被重新编曲翻唱,甚至她的造型还不断成为被模仿的对象。但就在她最红的时候,认识了妀变她一生的孟守龙“龙腾财团”的少东家。一个是名门之后,一个是当红歌星,两人从相识、相知到相恋,一路走得曲折坎坷。当两人正打得火热,孟守龙竟然在一年之内订婚、结婚,娶的是另外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项玉岚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在灰心难过之余,黯然离开了演艺圈。这件事还成为当时众媒体记者争相追逐的焦点。之后,听说项玉岚出了国,从此再也没有她的消息。
事隔这么多年,就在大家几乎忘了项玉岚,从美国回来的项磊像旋风般席卷歌坛,他冷峻、帅气、独特的气质吸引了不少年轻族群,在大批歌迷的拥戴下,他要不红也难!
俊蓉会大胆假设项磊是孟守龙的私生子,实在是他与二十多年前的孟守龙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般的神似,虽然报社资料室中找出来的照片已经有点模糊,但两人的神态十分近似,只是项磊多了股桀惊不驯的刚硬。
孟守龙在父亲身败后,便接任龙腾财团的总裁职位,在他强势及高妙手腕的经营下,整个财团的运作更迈向颠峰,旗下的关系企业多达二十余家,据点遍布全世界,每年皆赚进大把钞票,使得孟守龙三个字在近几年挤进全亚洲十大首富排行榜内。但是,拥有如此庞大的财富,孟守龙却有个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儿子来继承他的事业,他只有一个女儿孟媛媛,替他经营珠宝和艺廊的生意,但女儿毕竟要嫁人,而且财团业务如此繁复,责任如此重大,实在不是一个女孩所能胜任,因此,第二代培养问题一直深深困扰着地。
“那么,他知道项磊是他儿子吗?”俊蓉喃喃自语。“他会继续唱歌,还是接下龙腾财团?哇!亿万身价的豪门贵族!”
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再写下去了,项磊代表“是非”两个字,他有很大的背景包袱,再写下去,说不定她可以出一本“豪门恩怨”的小说了。以前爸爸老是说她写起东西不知轻重,要她多凭直觉。现在,她的直觉告诉她再写下去会给自己意来麻烦。
自从大学毕业后,她如愿进人报社工作,两年来,她对于自己写出来的报导都是问心无愧的,每个资料的来源一定确定是事实才采用。跑政治新闻时,同事们会告诉她真真假假不要过分拘泥,但她的个性让她无法不对自己的文章负责。留在南部老家的妈妈和当兵的弟弟就常常为她太过露骨的报导担心不已,怕她得罪某些政客,招惹麻烦。尤其是妈妈,整天催着她找个好对象嫁人,不要再争什么新闻自由、政治透明。
俊蓉叹一口气。她还不满二十五岁,从事自己喜欢的工作才两年,尚未闯出名堂就结婚,不是太可惜了吗?何况她又不是没有才华!大学的学长、政治组的同事,追她的人不少,但她从未把心思放在爱情上。与她熟识的朋友都知道她是“爱情绝缘体”,常常不经意地让良缘从她身边溜走,这是她最让妈妈头疼之处。不过,她一点也不急。
整理好明天要刊登的稿子,她脑中闪过了项磊愤怒的双眼。她一连串的专题报导,会不会扰乱他的演艺生涯?会不会引起他的身世之争?
“铃--”
电话铃声打断了她的沉思,她匆忙拿起话筒。
“喂?”
没有声音。
“喂?”她提高声音。莫非对方电话坏了?
还是没有回答。
俊蓉挂上电话,心里觉得有点奇怪,最近老是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问了半天都不回答。算了,好好写稿吧!
“铃--”电话又响了。
她等龄声响了两下,才没好气地拿起话筒,劈头就喊:“有种打电话,就别不出声!想要这种伎俩来吓本姑娘,省省吧!”
“这么有精神?”是个陌生的男声。
“呃?”她愣了一下。
“听到我的声音就变哑巴了?你不是很能言善道吗?”
有点耳熟!难道是--
“请问找哪位?”她修正刚才不客气的语调。
“怎么?要研究我,竟然还分辨不出我的声音?未免太逊了吧!”
项磊!是他!电话中的声音听起来比本人低沉了些,且更富磁性。
“你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她不解。
“你以为你是谁?要调查你的一切还不容易。”
“你调查我?”
“彼此彼此,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叫报应!”他仍是一派闲散的调调。
“我是为了报社写稿,而你是公众人物,要有接受媒体言论的雅量啊!”
她搞不懂以前也有人写过他的报导,怎么他不找他们,偏偏对她斤斤计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