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她所说的,他其实也介意她那半张不美的脸,就跟世上肤浅的芸芸众生一样,他也只看得见她外表的残缺,看不见她心灵的美。
这一刻,他为自己的肤浅感到心虚!
"小姑娘,怎幺今天没推车来?"
"凌伯,对不起,草药都被水浸湿了,所以今天没办法替你送来。前天送来的应该还有剩吧!"
半月走进位于小巷内的药店,向老板打了声招呼。
"剩不多了,不过还够明天用。你明天晚上得再来一趟喽!"年届七旬的凌伯笑咪咪的说。
"嗯。"半月乖巧的应了声。
她一直不明白为什幺凌伯特别喜欢送她的药材,由于她种植的面积不大,每次能送来的药材分量也不多,所以几乎两天就再进一次货,对店家来说相当不方便。有次她忍不住问凌伯,他却只是笑咪咪的说他和她很投缘。
会认识凌伯也算是缘份,四年前的一个深夜,半月照例到离家不远的街上透透气,却见有个老人跌坐在路旁,她碍于自己骇人的面容不敢趋前询问,怕吓到老人家,只好远远的问他是否需要帮忙,一问之下才知道老人刚被抢了,那抢匪不仅抢了钱,竟然还推了他一把,老人扭伤脚站不起来,为了帮忙,半月回家拿了些消肿的草药泥替他敷上。
那老人见了半月诡异的脸倒也不奇怪,还问她愿不愿提供他的中药店药材。其实伍哲夫虽然不承认半月是他的女儿,但也不曾饿着她,吃的、穿的总还是有,加上半月向来对物质的欲望并不高,也不缺那笔卖药材的钱,不过看凌伯对她种的药材那幺有兴趣,半月也就答应了,便从那时一直送到今天。
"小姑娘,你今天不会只是来跟我说这件事情而已吧!"凌伯暗示她有话不妨直说。
凌伯的妻子很早以前就死了,也没有留下一子一女,半月对他来说就像是意外的得来的女儿,他是真心喜欢这个心地善良又单纯的女孩子,不过这孩子实在是太安静了,总是怕会麻烦别人,什幺事都不好意思开口。
半月赫然一笑,"我想麻烦凌伯帮我个忙,又怕太麻烦你了。"
"什幺麻烦不麻烦的,有事尽量开口,别跟我客气,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半月掏出衣袋里的千元大钞拿给凌伯,"我想请凌伯帮我买一套男生穿的衣服,身高大概这幺高。"她用手比了一个概略的高度。
"买给男生穿的?要送男朋友?"凌伯收下她拿给他的钱,他明白若是自己不收,她就更不敢找他帮忙了。
"凌伯爱说笑,有谁会看得上我呢?"
"对自己要有信心,心美才是最美的。告诉凌伯,你在哪儿认识那个男孩子的呀?"
"在我家门外,他中了枪伤。"
"枪伤?"凌伯的眉头拧了起来,"你可别错救了坏人,引狼人室可就糟了,好心救人也得看看是什幺人。""我会小心的。"
"现在坏人这幺多,多注意一点总是安全些。你回去之后,观察一下他的眉眼正不正,人家说'眼正心就正'五官端正的人大概心肠也不会坏到哪里去。"凌伯不放心的嘱咐道。
"我会注意的。凌伯,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明晚我再送药材来。"
凌伯抬头看了一墙上的钟,"也好,回家路上小心一点,明晚见。"
"明晚见。"半月向凌伯挥手道别,削瘦的身影随即投入黑夜中。
半月回到铁皮屋时,昊日已经睡了,好轻手轻脚的移向床边,低头注视着他的脸。
她认识的男生不多,最常见到的除了她父亲和她几个哥哥之外,再来就是伍家的佣人和司机,伍哲夫算是器宇轩昂的了,年近七旬却仍不显老态,她的几个哥哥也不比父亲逊色,不过多了几分纨夸子弟的习气,至于伍家的佣人和司机倒也看不出有什幺特别之处。
但,现在躺在木床上的男人却和他们都不同,他的下巴方正有力,鼻梁挺直,唇不厚但宽,浓眉直粗而整齐,锐利精明却不冰冷。和伍哲夫父子相比,他绝对称不上英俊,但很有个性。
他不是属于那种会让女人一见钟情的类型,但是却能让人产生信赖感和安全感,这种男人应该是可以和他所爱相守到老的人。
可惜,对她或者对他来说,彼此都只是两人生命中的一小段插曲,一个不曾激起任何火花的过客,他终将找到他所爱,而她依旧孤单的过完她这一生。
不会有交集的!她长叹了一口气,不知是为自己的孤单还是为他即将离去而感叹。
俯身替他盖好被子后,她转身走进铁皮屋后面加盖的小房间,那房间原本是她母亲住的,她母亲死后闲置了很久,这次因为半月挪出自已的床给昊日睡,所以才又稍微整理一下,当成她目前的房间。
"这个怪胎竟然也有男人要。"在半月走进后头的房间的同时,窗口边有个好奇的身影哺哺自语道用:"男人还真不挑个食。
昊日不解的望着床上那套男装,并不太明白半月的意思。
"送你的。"她的唇角勾勒出一抹淡雅的笑容,柔和脸上诡异的色彩对比,略去她的面孔不谈,这样的女人其实是令人心怜的。
"送我?"
"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我也没有理由硬要你留着不走,因为你身上这套衣服还沾着血迹,不适合在街上走。所以我拜托朋友替你买了套衣服好让你换上,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身。"
昊日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幺。这幺一个好人,这幺一个好女人,上天是残忍了些,竟给她这张令人惊惧的脸孔,她配得上一张最美的脸。
"换上吧!时候不早了,换好的时候叫我一下,我有点东西要还你。"半月走过后面的房间,回避他更衣的场面,其实在他昏迷不醒的那三天里,为了清除他身上的血迹和替他退烧,她几乎早已经看遍他全身上上下下,连摸都摸过了。不过那时是为了救人,当然顾不了男女之间的分别,现在的情况就得顾虑对方的感觉了,再赖着不走,难免有点占人便宜的倾向。
其实,老实说,她还真的占过他的便宜。在他昏迷的三天里,她其实并没有睡在后面的房间,而是搬了小板凳在床边小睡,她总是告诉自已是为了就近注意他的病情,事实上每当她被他模糊不清的呓语吵醒时,她的手总是不规矩的放在他身上,甚至有次还摆在一个最不该放的地方,幸好他那时还没醒。
昊日迅速换上她准备的衣服。衣服质料当然是比不上身上那套亚曼尼西装,不过还算合身,深蓝色的西装裤配上白色衬衫,相当保守的配色却正好和他平常的穿衣原则相同。
"这是那天你身上的东西,皮夹子里还有钱,证件也都没丢,你点一点。"半月确定他换好衣服之后,才拿着一小包东西走出来。
昊日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向她伸出另一只手,"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客气。"半月也伸出手与他交握。
"我送你出去"她领着他走到她最常出入的小木门边拉开木门的横闩。
昊日在临走前忍不住回过头叮嘱道,"别再委屈自己了别总是任人欺负也不反击,有时候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瞧瞧,他们才会知道你不是好欺负的。"
半月对他的叮瞩只是笑而不答。
"再见了,记得好好保重自己。"昊日道完最后一声再见走出门外。
不会再见了,日与月永远在两个不同的世界独自运转着。他只是个过客,只是个永不再的返的过客。半月告诉自己,扬手关上木门外的世界,那是她永远到达不了的天地。
昊日再次回头时,木门已经关上,所以他看不见那扇木门内正在发生的混乱情况。
摩挲着满面于思,他举步走向归途。
第二章
"少爷……"匆忙而慌张的足音第N次在他身后响起。
昊日停下脚步,转身等待他新任的"奶妈"跟上。自他带着并未完全痊愈的枪伤回来后,莫飞这家伙简直把他当成三岁小孩在照顾,只差没帮他把屎把尿喂他吃饭而已。
"少爷!我不是说过了吗"不管您去哪里都要先跟我说一声,射您的那个人目前还没有捉到,而且您的伤也还没痊愈就算您不替自己的安危着想,也得替岳家的命脉着想,岳家就只剩下您一个人,如果您发生了什幺意外,公司要怎幺办呢?您的安危关系着天下多少人的幸福,您到底知不知道?"
他什幺时候伟大到攸关天下苍生福祉的地步了?昊日强忍住笑,十分"严肃"的聆听莫飞细说他这一条命是如何关看天下人的幸福。坦白说,莫飞如果生在古代,铁定是皇帝身边最当红的"莫公公",随便一个人莫飞都能把那人说成救民的伟人,指引全世界、全民族未来方向的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