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刚才在酒楼好像跟很多人谈过生意哦?」柳月柔大口嚼著冰糖胡芦,完全没有了文人公子的气质。她有些不解为何跟朱敬祖谈过生意的人都一副占到大便宜的欢喜样。
「是呀,谈成了一些买卖。」朱敬祖以手指拭去她嘴角的糖渍,丝毫不觉此举给路人造成多大的震憾。
柳月柔看著他:「为什么他们皆是那种得到便宜的模样,我不信你会做蚀本生意。哦,难道你又在扮猪吃老虎,欺负老实人?」
「什么扮猪吃老虎?别说这么难听。」朱敬祖不满地反驳:「每件生意都是依足他们的心意办的哟,善良的我总是不忍有违他们的意思。其实他们的确没有吃亏,只是我们更得利一点罢了!」他会赢是因为他眼光比较准一点、看得远一点,才没有欺负老实人呢!
「这样啊,」柳月柔觉得他说的是歪理,「难不成你们朱家的财富就是这样积聚起来的?朱家人谈生意都是这样扮糊涂、和气生财?」
「当然不是喽!」朱敬祖骄傲地挺起胸,「这种方式可是我开天劈地独创的!其他人想学都学不到呢!」历代朱家人都太精明了,总是一开始就引起对手的警剔和忌讳,还没有一个人能做到像他这样和蔼可亲的哩!
狡猾的家伙!柳月柔翻了个白眼,想她自己还不是栽在这一招?明著他是冤大头,实际上他才是最大的赢家。真是狡猾透顶!
朱敬祖笑著揉揉她的头。其实月柔挺单纯的,恐怕她永远不会明白,商场上的尔虞我诈岂是那么简单的?哎,她还是泼泼辣辣地骂人、修理登徒子好了。
「朱公子,这不是朱公子吗?」旁侧的呼唤让他们转头看去。
「哟,这不琴操姑娘吗?」柳月柔露出笑容,「花魁姑娘近日可好?」这女人还敢出现在他们面前?
「你?柳月柔,是你!」琴操一开头真没看出这个男子就是柳月柔。「你这个泼辣女人,不要跟我说话,滚开!」
咦?她的性子转变得倒快,不扮柔弱了?葫芦里又卖什么药?柳月柔挑眉回应:「该滚的是你吧,不要脸的女人!」
「你才不要脸呢!」琴操叉起腰,恶狠狠地与柳月柔对吵,眼角却斜向朱敬祖,偷看他的反应。
前次无功而返,她痛定思痛,终於找出自己失败的原因——原来朱公子的喜好比较特殊,不喜欢温婉柔弱的女子,而比较中意这类泼辣娘子。因此她再次卷土重来,以泼辣美女的扮相出场!
朱敬祖抚额看著针锋相对的两个女人,不明白月柔又在干什么。他们正在约会耶!她竟然丢下他去跟别人吵架!呜……这么忽略他。
半个时辰後,朱敬祖终于忍下住了,上前拉住柳月柔的衣袖,「月柔,你不要不理我啦。」
正吵在兴头上的柳月柔一脚踢开他,「滚开,别妨碍我!」她就快吵赢了,这家伙这时候来捣什么乱?
琴操已经吵到理智全失,上前指著柳月柔大骂:「你……你这个臭婊子!」说著上前扬起巴掌想打人。
喝!也不想想她柳月柔是把打架当饭吃的人,既然她先动手了,柳月柔当然也就快乐地反击喽。只是花魁太不经打,一拳就倒下了,让她颇为扫兴。
「月柔,你怎么随便打人呢?」朱敬祖上前质问,让倒地的琴操喜出望外,不料——「我不是说过吗?这种人骨头比肉多,打起来不舒服的,小心伤了你的指关节。来,我看看。哎呀,真的有点肿,好可怜!疼不疼?」
柳月柔打掉朱敬祖摸来摸去乘机揩油的手,转身继续逛她的街,朱敬祖当然即刻追了上去。
琴操的头无力地垂回地面,彻底绝望了。她终於明白自己输的原因了:她的泼辣比不过柳月柔,所以吸引不了品味特殊的朱敬祖。
哎,算了,还是去钓别的凯子好了,反正天下有钱有貌的人还多的是。凭她的美貌,还怕没有好日子过?
琴操爬起身,突然看到眼前出现一双脚,抬头往上瞧——柳仲诗正站在她面前。
「柳大哥……」她的俏脸立即露出楚楚可怜的表情。
柳仲诗冷冷看她一眼,挥袖转身走开,不再回头。他今天也上街买些东西,正巧碰上这一出戏。其实在小妹与琴操对吵的时候他已经来了,将她的丑态尽收眼底。
他终於看清楚她了!这是好事,不是吗?总比被她骗一辈子好。
可是,柳仲诗抬头,忍下眼眶中的湿润。那最初最美的梦想与爱恋呀……
(没关系,幻灭是成长的开始,我们不用为柳仲诗担心。据说他从此悉心攻读诗书,若乾年後,真的给他蒙中一个状元。)
第九章
故事到了这个地步本应该很圆满地结束了,毕竟朱敬祖已经成功地赢得了美人心,还与她订婚了不是吗?但是——若你有个像朱老爷这样的父亲,就别奢望事情有这么顺利!
朱老爷一生谨记祖训,努力完成人生两大要务:一是拚命赚钱,二是小心维系朱家香火。前一点他自认不输於任何朱家先人,但後一点嘛……不知他前生造了什么孽,竟然生了一个朱敬祖!
这个儿子生来就是跟他作对的!八岁时就学会逃家不要紧,可恶的是他逃家去当什么「散财金童」!碍於维系朱家香火的祖训,他对这个不孝子的荒唐一忍再忍,最多派人去绑他、关他、饿他、吓他……可绝对卜曾动真格的哟!但现在,这个卜孝子竟然去喜欢男人,这、这、这怎么可以?是可忍,孰卜可忍?!
於是,朱老爷真正发怒了——
···················
金陵百姓哭声震天!为何?痛失财神爷呗!
这一天,城里爆出大新闻:朱公子出事了!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绑架,至今生死末卜!
就在昨天,散财金童朱敬祖刚刚与未婚妻一家议定婚期,并大肆宴请金陵的达官贵人。
当晚,朱敬祖便向大家告别,说要回洛阳向家人禀明婚事,约定一个月後回金陵娶亲。当时的场面当然是喜洋洋一片,但就在众人送别他的时候,突然一夥强人闯进柳府,二话不说便绑走了朱敬祖。
柳家人固然惊慌失措,连官府和城中各富豪乡绅亦无卜拍案震怒。谁敢在他们眼皮低下抢走财神爷?想跟全金陵的人作对吗?
倾刻间全城各家各户皆纷纷出动,搜索朱敬祖。卜少人砸下大把银子,招揽能人异士,参与拯救行动。反正救出了朱敬祖後一定会有丰厚的报酬嘛,这可是一本万利的投资!
而在柳家呢,柳博文老爷自然是叹息连连。哎,家门卜幸啊!柳仲诗和柳水柔母女亦是担忧不已,天哪,月柔好不容易有人敢娶,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出意外,呜,命苦哇!
但是——在所有人都为朱敬祖的安危担心的时候,只有柳月柔照吃照睡,还闲得发慌。
那个混蛋,死缠著要娶她,结果一下聘礼便借机落跑,下地狱去最好!别人看不出来,可瞒下过她——那痞子在被那夥人「绑架」的时候,眼睛里闪动的是不可置疑的兴奋和开心,听听他被人捆著扛出门的时候在嚷些什么——「月柔,我先走了!一个月後回来娶你,要等我哟!」哼,分明就是仗著敲定了婚期,以为她已是囊中之物,所以才放心抛下她,自己一个人去寻乐子。
这种人根本不用为他担心!所以柳月柔每天吃饱喝足、养精蓄锐之余,到处无聊地闲逛。惟一的消遗是观赏一群不相乾的人如无头苍蝇般乱飞,参与朱敬祖的绑架游戏,还有那些三姑六婆不时晃到她面前,假惺惺地表示同情和安慰。
可怜哟,她是最没人理会、没人关心的待嫁新娘!柳月柔望著外头来来往往的人潮,悠闲地喝口茶。虽然这样子有助於她摆脱恐怖的新娘教程,不过人总是不知足的,所以她还希望清闲之余能有一点点刺激。
哎,好无聊哪。死朱敬祖,有好玩的事竟然抛下她,待一个月後看她怎么整他!
柳月柔将头枕上窗台,无聊地再叹了口气。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觉得日子这么难熬?糟糕,被那痞子带坏了!以前天天过这种生活倒不觉得怎样,可是前阵子与他打闹惯了,他一走,竟然就觉得世界一下子沉静下来,整天无所事事。哎,哎,哎!好烦呐!
咦?这种心情,依老哥的话来说,就是相思吧?呸呸呸!什么相思?她是无聊得昏了头了,才会莫名地联想起这个恶心的词。她可是柳月柔耶!泼辣粗鲁又暴躁的柳月柔耶!打死她也不可能与这种软趴趴的柔情连在一起的,相思是只有像姊姊那种温柔娇弱的女人才会做的事,与她一点乾系都没有!对,她的脑袋一定是闷坏了,才会突然冒出那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