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漫漫长夜,尔康就守着紫薇,一任那点点烛火,为人垂泪到天明。
这个漫漫长夜,柳青也守着金琐。
金琐头压着冷帕子,昏昏沉沉的睡着了。柳青坐在床前的椅子里打瞌睡。
房门轻轻的推开了,柳红端着一个托盘,里面放着一些清粥小菜、包子馒头,进屋来。柳青一个惊动,立刻醒了。
“来!吃点东西!她怎样?”
柳青摸了摸金琐的额头,有些担心的说:
“从夜里开始,就在发烧。”
“我来照顾她,你吃点东西,去睡一睡吧!反正,她这个情况,我们想走也走不了!好在,这个山坳里,也没有追兵找来,安全方面,大概还没问题!”
柳青看着金琐发怔。柳红不安的问:
“怎么了?是不是情况不好?昨晚我已经帮她彻底检查过了,虽然手脚都破了,好在只是皮肉伤,应该不碍事!难道还有别的伤吗?”
“没有!发烧是因为脚伤的缘故,可能会连续烧上好几天!”
“怎么办呢?随身只带了跌找损伤膏,吃的药全在马车上!”
“有我照顾着她,她不会有事的!只是,这个脚伤,想要复元到能够走路,恐怕还要十天半月才行!”柳青抬头看着柳红:“我想,我在这儿陪着她,你去找紫薇他们吧!给他们送一个信,免得他们等我们!告诉他们,我们大概会耽误下来了,等到金琐的脚好了,我们会尽快追上队伍的!”
“那……”柳红愣了愣,说:“不如我陪着她,你去追大伙!毕竟金琐是个姑娘,你一个大男人陪着,有许多不方便!金琐的伤,骨头接好了,应该没有大问题,我也会照顾!”
柳青又一怔,在室内兜了一个圈子,讷讷的说道:
“还是我来陪她吧!跌打损伤,我比你在行!”
柳红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问:
“哥!你是不是对金琐动了感情?”
柳青一震,似乎被这个问题震到了,急促的答:
“是又怎样?难道我不可以吗?”就一抬头,鲁莽的说:“你赶快追上大家,归队吧!见到紫薇,帮我带一句话给她,就说,我问她要了金琐!”
柳红惊看他,又好气又好笑,说:
“哥!你别搞不清楚状况,这个金琐,当初紫薇拔刀的时候,已经把她许给尔康了!她是尔康的人,你怎么要?”
床上的金琐,已经醒了。她睫毛闪动着,睁开眼看看。听到柳青和柳红在谈自己,赶紧又闭上眼睛装睡。
“你才搞不清楚状况!那个承诺,已经取消了!你看尔康,除了紫薇,他对哪一个姑娘正眼看过!”柳青说。
“可是……那……”柳红怔了怔:“你也不能一厢情愿啊!这事,不是紫薇怎么说的问题,还有金琐呢?金琐怎么说呢?你有没有问一问人家啊!”
柳青涨红了脸,嘟嚷着:
“我要问啊!可是……就怕一个钉子碰回来!”
“怕碰钉子也要问呀!你就是这样,心里喜欢的姑娘,也不会表示!等到你表示的时候,慢了好几拍,人家就捷足先登了!”柳红冲口而出。
“你在说些什么?”柳青一皱眉头。
“没什么!”柳红急忙掩饰:“我就是提醒你,要问她!”指指床上的金琐。
柳青抓抓头,狼狈的说:
“好!我问!等我有机会的时候再问!”
“我也等你问清楚了,再帮你带话!我看……我还是陪你们在这儿住几天,再去追大伙吧!反正已经耽误了!”
金琐听着,心里好震动,睁开眼睛,悄悄的去看柳青。柳青一回头,她赶紧把眼睛再闭上。柳青走过来,把帕子放进水盆里去打湿,重新压在她额上。他就看着她,充满怜惜和感慨的说:
“好可怜的金琐,一生都在为别人服务,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你要我问她,我就怕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她心里只有她的小姐,和……那个尔康少爷!”
金琐心里一热,眼角,溢出一滴泪。
柳红惊觉的看着,心想,这个房间里,自己有点多余了。她微笑起来,悄悄的退出了房间。
漫长的夜,缓缓消逝了,窗子上,终于透着朦胧的曙光。
客栈房间里,桌上的烛光有的熄灭,有的兀自燃烧,残灯明灭。
尔康坐在床前,形容憔悴,一瞬也不瞬的看着紫薇。
紫薇摸索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尔康一惊起立:
“紫薇,你怎样?好一些没有?睁大眼睛看着我,看见了吗?”他渴望的凝望她,仍然抱着强烈的希望。“你仔细的看一看!”
紫薇定睛细看,什么都看不见,心底一片绝望。
“天亮没有?”她问。
“天快要亮了!我已经拜托小二去请大夫了!大夫说,天亮就过来!紫薇,你不要着急,等到大夫诊断过了,我们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紫薇摸索着要下床。尔康急忙扶住她。
“你要什么?我帮你去拿!你不要下床了,还是躺着比较好!你腿上还有伤……”
紫薇推开他的手,语气不稳的说:
“我要到窗子前面去,我要看‘日出’!”
尔康的心,紧紧的一抽,说不出来有多痛。
“我扶你过去!”
“不要扶我!”紫薇用力推开他,声音里带着一股怒气:“如果我以后都看不见了,我不能让你一直扶着我!我会痛恨一个无能的我!所以,不要扶我,不要让我变成一个废物!你让开!”
“你会好的!不要绝望,大夫还没来,说不定吃一帖药就好了!现在你看不清楚,如果我不扶你,你怎么走过去呢?”尔康焦灼的说,再去扶住她。
紫薇挣开他,几乎是愤怒的嚷:
“不要扶我!不要扶我!”
“好好!我不扶……窗子在你右前方!”
尔康体会到紫薇在绝望中的愤怒,不敢去扶,凄然停手,痛楚的看着她。
紫薇下了床,往窗子的方向,摸索着前进。
尔康急忙跳过去,把拦住通路的桌子拖开。紫薇直觉左手有桌子,伸手去扶桌子,岂料尔康已把桌子拉开,她扶了一个空,就踉跄一跌。
尔康急忙扑上前,扶住她,心碎的喊:
“紫薇,求求你,让我带你过去,你不要跟自己生气,不要跟我生气,不要这样折磨自己,好不好?”
紫薇拼命推开他,挣脱他:
“让开!不要扶我,这个房间那么小,从床前到窗子,顶多十步路,难道我连十步路都走不动吗?你让开!让开!”
尔康只得松手,亦步亦趋的紧跟着她。
紫薇往前走了几步,走歪了,险些碰到脸盆架。
尔康又急忙跳过去,把脸盆架拉开。他就指示着方向,着急而心痛的提示着:
“往左边!再左边!往右……往右……向前……向前……”
紫薇一路摸摸索索,因为腿上也有伤,走得一跛一跛。尔康比她更忙,一路提示着,一路搬掉障碍物。桌子、茶几、镜架、椅子……一件件搬开,终于紧张的喊:
“到了!到了,你前面就是窗子,抬头看……看到曙光了吗?”
紫薇好不容易到了窗前,就伸手去扶窗台。谁知,窗台上还有烧得短短的烛火和兀自亮着的油灯,紫薇正好一手按在烛火上,一手碰翻了油灯,这一烫,烫得缩回了手,灼痛了心,大叫:
“哎哟!哎哟……”
尔康一个箭步上前,捧住了她的手,看着吹着,心痛得快死掉了。
“紫薇!”他含泪喊:“我知道你的无助,我知道你的愤怒,我知道你的害怕,我也知道你的绝望!你心里的每个思想,我都清清楚楚!你有的感觉,我通通都有!所以,让我帮助你!除了我,你还能倚靠谁呢?我是你的尔康啊!你永远的尔康啊!你不能拒绝我!”
紫薇痛楚的靠进他的怀里,悲苦已极的说:
“我看不到窗子,看不到天亮!什么都是黑的!怎么可能呢?以后,我的生活里,就没有天亮了吗?我会永远瞎了吗?”
“不会不会!一定不会!我去叫小二,马上把大夫请来!”尔康把她抱了起来:“你回到床上去躺着,等大夫来看!好不好?如果你希望自己好起来,先要让自己镇定,是不是?假若你一直这样激动,这样不肯休息,你怎么会好呢?”
紫薇不再说话,凄苦、无助的依偎着他,一任他把她抱上了床。
大夫很快就来了,仔细的诊视了紫薇。脉搏、瞳孔、脑伤……全部检查过后,大夫沉重的站起身来,看看尔康,说:
“我们出去说话!”
紫薇抬着头,立刻喊:
“不要出去说!在我面前说!眼睛是我自己的,我要知道真相!我瞎了,是不是?告诉我!不要瞒着我!”
大夫看尔康,尔康点了点头。大夫就实话实说了:
“我想,你们最好去什么大城市,找几个专门治眼睛的大夫来诊治!我不是专家,看不出毛病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治?姑娘的失明,说不定还是和脑子里的血块有关系!眼睛本身,没有问题。或者,等到血块消了,眼睛就看得到了!也可能,是情绪影响了眼睛,不知道姑娘最近有没有受到什么大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