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是他的,他怎会算不出这丫头肚子里有多少心思,早料到她会去向南湘翊求救了,她倒是聪明啊!
打一开始,他并非真心要妍儿离去,这一大一小的丫头在想什么,他再清楚不过了,真要怪罪也不忍心。他只是气妍儿不明就里的伤了南湘翊,而她又死不认错,不给点教训他实在是气难平,往后又如何服众?
「妳们这是做什么?」他强忍着笑,板起脸问道。
瞧瞧他看到了什么?恋儿性子急也就罢了,怎么连南湘翊都没长脑子,穿著单衣、发丝凌乱的就冲到堂上来,更别提还光着脚丫子。
「听说你要赶妍儿出堡?」看了看一旁表情极不友善的妍儿,南湘翊劈头就问。
「妳刚才在做什么?」雍莫离没头没脑的拋出这一句。
愣了一下,她本能回答,「补眠哪!」这和她问的话有什么关系?
「那就回去继续补眠,这不关妳的事,妳少管。」
拐了个弯,她终于懂了。「谁说不关我的事?如果妍儿是因为我而被赶出堡,那就关我的事。」
雍莫离沉凝着脸,没有回答。
从没见过他这般幽冷的模样,他在她面前总是没个正经,一副痞子样,这是她头一回发现,他沉敛的气势有多震慑人。
「喂!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的话?」
「听到了。那又怎样?」他回眸瞥她。
「我……」对呀!那又怎样?他没理由非听她的不可吧!事实上,这一个月当中,还应该是她听他的。
可是,她又真的不想妍儿走……
「欸!拜托你啦!不要赶妍儿走好不好?」
雍莫离面无表情,酷酷地回道:「我说出去的话,从没收回过。」
「你又不是皇帝,管什么君无戏言?何况这里只有我们几个,只要我们不说出去,谁会知道?」
君无戏言?她这到底是捧他还是贬他?
他没好气的说:「拜托人就要有点拜托人的样子,没见过有求于人态度还这么嚣张的。」
「不然你要怎么样?」她南湘翊生来就是不懂「谦卑」两字怎么写,哪知道求人该要怎样?
「不会是吗?我教妳。」他长指朝她勾了勾,「过来。」
南湘翊本能地低头看了看恋儿,小丫头扁着嘴,含泪眼里写满无声的乞求。她叹了一口气,无奈的举步走向他。
「妳太高了。求人还要我仰头看妳?」
龟毛的男人。南湘翊暗暗咕哝。那她蹲下来总行了吧?
雍莫离有趣地支着下颚。「妳蹲在我脚边做什么?要帮我擦鞋吗?」
何止龟毛,简直是杂毛的死男人!
「雍莫离,你不要──」
正欲发飘,雍莫离轻笑着将她拉坐在大腿上,密密圈抱住。「妳刚才说要求我什么?」不解风情的笨女人,连他在暗示什么都不晓得,还有脸凶他。
南湘翊本欲挣扎,听到他的话,又把抗议吞了回去。「不要将妍儿逐离啸南堡。」她这么做不只是为了妍儿,也因为不舍得恋儿红了眼眶的模样。
雍莫离沉吟了一会儿,表情看不出什么情绪。
见他不点头也不摇头,什么也没表示,南湘翊急了。「喂──」
「有人要离开吗?我只是在想,什么理由比较适合解释妳们为何全挤在这里?」
南湘翊愣了一下,很快地反应过来,「因为你找我们来喝茶,对不对?恋儿。」
「啊?」恋儿脑筋转得也快,忙道:「对、对!就是这样!」
不错!这孩子够机伶,有前途、有前途!雍莫离欣慰地点点头。「原来如此。那茶喝完了,还不走?等着看戏啊?要不要我搭个戏棚子?」
「啊!不用了,我们马上走,现在就走!」恋儿拉起了妍儿赶紧窜逃,以免父亲改变心意。
妍儿任人拉扯着,脚下却没移动,回眸看向南湘翊依偎着雍莫离的亲密模样,一股气怒又涌上心头。「我不会感激妳的!」
「我什么也没做,不需要谁的感激。」南湘翊说道。
妍儿别开头,倔强地道:「我还是会讨厌妳到底。」
雍莫离沉下脸。「我现在开始觉得这个茶很难喝了。」
恋儿吓慌了,死命地拖着妍儿。「快走啦!别再说了!」
「不想和恋儿分开就少说两句。」奶娘也低斥了一句。
妍儿一听,这才配合着和她们一道离去。
见她们全走了,南湘翊也想跟出去。
「目的达到就想走人?真现实。」雍莫离圈紧她,不让她移动分毫。
「是你说茶难喝,那就别喝了嘛!咱们走人便是。」
雍莫离失笑道:「妳呀!伶牙俐齿。」
哼!还没他一半的嘴贱呢!不然她哪会每回都让他给气得胃抽筋。
他轻执起她的手,拇指指腹来回挲抚那块烫红痕迹。「还痛不痛?」
她讶异地抬眼。「你知道?」
「傻瓜!」多自然简单的两个字,充满怜爱,喊酥了南湘翊的心。
她的事,他哪能不关心?她怎会以为他会任她受委屈而无动于衷呢?
「我想,还是换个人来伺候妳好了。」
「不要。」她想都没想,直觉的反对。
「妳这么喜欢被虐待啊?」
「我就是不想换。妍儿不坏,她只是……只是……」她也说不上来,或许是妍儿的傲气像她,这是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我都不知道妳有以德报怨的胸襟。」他笑笑地调侃。
南湘翊皱皱鼻。「我是没这么高尚的情操,替她求情只因为欣赏她的傲气,这女孩让我有好感。」
他挑眉。「妳喜欢人家,人家可对妳反感得很呢!」
南湘翊叹了一口气,没发现自己正下意识偎近他,无力的将头枕靠在他肩上。「算了,反正我也没要她喜欢。」
「是吗?」他的长指轻拧她的俏鼻。「妳预备怎么收服她?」
「我为什么要收服她?人与人在一起是讲缘分的,她要真排斥我,也只能说我不得她的缘,哪能强求?」
说得倒像是他肤浅了。雍莫离好无奈,觉得自己似乎枉做小人了。
「再说,」她坐直身子。「这一切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他好无辜的指着自己。又干他什么事了?
「本来就是嘛!你要是没对人家做什么,她会把气出在我身上吗?」
冤枉喔!「啥都赖我,那厨房的母狗前两日难产,要不要顺便怪在我头上?」
「除非是你让牠怀孕。」
「咳、咳咳!」雍莫离差点被自个儿的口水呛死。「妳把我当发情公狗啊!」这女人真是骂人不带脏字。
「形容得真贴切。」她笑得很假,跳下他的大腿,指着他鼻子哼道:「你给我从实招来,你是不是又手痒,招惹到妍儿身上去了?」
瞧瞧她这茶壶姿态,多像捧醋狂喷的妒妻啊!他好怕自己被淹死在醋海里。
「妍儿对我来讲还算太嫩,妳相公我没这么饥不择食。」他苦笑着拉下她的手,以免她一时失控,真学起泼妇骂街那一套,往他耳朵拧去。
「知道自己年纪一把就好,少去摧残无知少女。」说完她才后知后觉地质问道:「谁是我相公?」
「没有。」为了耳朵的安全着想,雍莫离很识时务的来个死不承认。「我只是说妳这么凶,当心嫁不到相公。」
南湘翊冷冷一哼。「干卿底事?」
如果那个不小心被她嫁到的倒霉鬼是他,那就关他的事了。雍莫离暗叹一声,目光瞥向窗外白云悠悠,突然有一种无语问苍天的感觉。
◇ ◇ ◇
日子一天天过去,雍莫离待南湘翊,还是时而温存、时而霸道,但最多的时候,仍是用他那张贱到难以形容的嘴来激发她杀人的渴望,就是从不曾用过他对其他人的那种冷肃沉凝姿态对待过她。
再来便是恋儿,那惹人心怜的小东西,总是有办法激起她一腔深沉的母性温情,疼惜恋儿成了一种本能。
孩子的心思是最单纯的了,她真心的对待,恋儿不会感受不到,所以渐渐地,恋儿也会对她敞开心胸,吐露一些连雍莫离都不知道的心事。
这样的生活,淡淡的,平凡中带着温馨,却让南湘翊觉得美好,她甚至开始强烈地希望与雍莫离的一、两个月之约永远不会结束。
这儿的一切她已经开始起了眷恋,她无法亲手结束它。可是……若不如此,她又该怎么向义父交代?
她不能忘记,远方还有另一个男人在等她啊!
心好乱,她矛盾地闭上眼,抵着窗缘,却止不住思绪纷飞。
长叹一声,当她微仰起头时,远方一抹暗影晃动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么晚了,会是谁呢?
那人是由雍莫离房里出来,这才是南湘翊关注的原因。
她没有多想,快步追了上去,身形一晃,挡在那人面前。
「呀!」那人低呼一声,抬头见着她,立刻吓得花容失色,惊叫道:「鬼啊──」
南湘翊也同时一怔。
这女人……好生眼熟。她微蹙起眉。
对了,像她!
神韵不像,但面貌却像了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