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吧,你该休息。”他抚了下她未褪倦容的脸庞。
“你要小心,我……我会再来。”她握了下他放在她脸上的手,然后转身离开。
他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他也随之消失在十里长堤。
刘御医不会误判病情,所以义父所中的毐,应是七步追魂没错。但这种毒是夜魅的独门毒技,如果下毒者不是夜魅,那又会是谁?
月灵从十里长堤回宅院,一路想着这个问题,原想去告诉大哥这个消息,但又想她目前没有证据,也还没查出下毒者是谁,大哥不会相信。而且现在大哥在休息,她就暂时别去吵他吧!
原想回房,但又挂念着义父的状况,月灵悄悄的往义父的寝房靠近。
“将军!”才接近门边,房里头突然传出义父中气十足的喝声,月灵差点被吓到。
义父也太有精神了吧?
“哈哈哈……”接下来是刘御医的笑声。“公公,到现在为止,你已经连赢我三盘棋了,老夫认输。”
“咱家只是侥幸,该谢谢刘御医你手下留情。”常喜笑着回应。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心上没挂念的事,也会让人神釆奕奕。赶走了心头上的刺,常喜这下当然开心了。
“公公客气了。”刘御医重新摆好棋盘。“论起下棋的细腻心思,老夫自认不如公公。”
“刘御医,你太谦虚了。”
“这不是谦虚,是事实。”刘御医对自己的失败并不以为意。“如果公公的心思转得不够快,怎么能及时布好这个局,挽回炽烈的心呢?”
挽回?!月灵瞪大眼。
“这也多亏刘御医你的提醒。”常喜笑道,“如果不是你刚好撞见水湄,又认出她的身分,咱家也不能及时想出这个方法,让烈儿远离那个妖女的魅惑。”
“七步追魂,嗯?”刘御医的声音带笑。“公公很了解炽烈的脾气,知道他无法原谅任何背叛,偏偏水湄是天绶门的人,让炽烈以为自己引狼入室,公公再宽宏大量的接纳,此后炽烈必定对公公言听计从、莫敢违背。”
“其实我只是想保护我的孩子。”常喜轻叹口气。“烈儿和灵儿是我一手带大、教养出来的左右手,不管他们哪一个离我而去,我都舍不得。烈儿个性太过耿直,容易被人欺骗,就像这次。炽烈是我的孩子,我这个做父亲的有义务让他看清楚真相。”
“嗯。”刘御医抚着自己的胡子,点了点头。
“唉!烈儿告诉我,他想娶水湄为妻。”
“炽烈和夜魅?!”这下刘御医真的惊讶了,炽烈爱上了夜魅?
“烈儿想娶任何人都可以,甚至不必娶我所安排的对象,但是我绝不能让天绶门的势力渗进东厂。”东厂是他的,谁也别想夺走。
“原来这才是公公真正的顾虑。”刘御医总算明白。“怪不得公公要特别安排这件事,老大也算帮上忙了。”
“多谢你了,老友。”常喜道谢。
炽烈是他的孩子,他绝不允许任何人来抢走;区区夜魅也想和他斗,简直是不自量力!
“不客气。”刘御医点点头。
“老友,这件事请你务必要保密,绝不能让烈儿或者灵儿知道。”常喜交代,“如果他们明白了我中毒其实只是假象,到时候不能被谅解的人就要变成咱家了。”
“放心,这我明白。”刘御医回道。
“下棋吧!”房内恢复安静,只有棋子移动的声音。
月灵必须用尽所有的自制力,才能让自己保持平静,并且无声地离开义父房外。
想不到她一时兴起的探访,却让她发现了这件事的真相。她能体谅义父爱子心切,却不能认同义父的做法。大哥那么爱水湄,当他发现水湄背叛他的时候,大哥的心有多痛?
不行,她必须告诉大哥。月灵立刻赶往炽烈的居处;没想到她敲了房门却没有人应声,月灵推开门走了进去。
“大哥?”她叫唤,四周却不见人影,只有床上留了一封信,月灵立刻拆开。
灵儿:我无法放过陷害义父的人,不手刃天绶门主,我不会回来。
大哥……大哥要找傅鸿儒决斗?!
离开天绶门后,狂剑带着夜魅来到一家僻静的客栈暂时住下。
水湄的心情很乱,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做,反而是一向沉默寡言的狂剑一直在照顾她,还跟着她离开。
“狂剑,这样好吗?”
“没有什么不好。”即使在人群中,他存在始终令人无法忽视;客栈里已经有几道眼神在注视着他。
“可是就这么放弃你多年来建立的名声,你不觉得可惜吗?而且你也没有必要跟着我离开。”水湄说道。
“没有什么好眷恋的,离开只是早晚的事。”
也对,狂剑从不将名利放在眼中。水湄忖道。
他们住在这里已经两天了,她一直没有离开,而狂剑有时在、有时不在;她不知道狂剑在忙些什么,事实上,除了狂剑不会背弃她的这份义气之外,她对狂剑的了解并不多。
接近正午的用餐时分,客栈里的人渐渐变多,忽然有个人急急忙忙的冲进来,一看见他们,立刻冲上客栈二楼。
“两位……执法。”终于找到人了!来人急喘不已。
“我们已经不是执法了。”水湄回道。
“执法,门主有难,大人请求你们帮忙,请两位执法速速同我回去。”
“既然已经离开,我们就不会再插手天绶门的事,你回去吧!”水湄继续吃饭,对来者的焦急无动于衷。
“但是这件事除了你们,大人实在想不出其他人──”
“回去吧!”水湄打断他的话,不想再听有关天绶门的任何事。
“执法,你……你们……”看着夜魅与狂剑漠然的脸,来人仿佛泄了气,心情低落地叹道:“东厂的炽烈对门主下了挑战书,时间是今天,地点在北城门外郊……”
“炽烈?!”水湄一听,手中的筷子掉了,她惊恐的望向狂剑。
狂剑双眉一蹙,“地点在哪里?”
“在北城门外,无命崖上。”
狂剑抬起头。“水湄?”
“啊?!”水湄回过神,神色仓皇。
“我们快去。”狂剑握住她的手,出了客栈立刻奔往北城门。
名曰“无命”,孤山、万丈深渊,爬上这里,只要一不小心就可能跌了下去,再没有生还机会。
这里是决斗者最爱选择的地方,上崖的路只有一条,下崖的路也只有一条;能够活着离开这里的人,就是胜者。
正午时分,烈阳高照,大地一片炽热。一道人影伫立在无命崖上,崖上劲风似乎要将入吹落。
挺立的身影一动也不动的等着,午时一过,崖上出现了另一道人影。
“你就是炽烈?”傅鸿儒看着伫立在岸边的人。
“是。”他转过身。
“为什么下挑战书?”傅鸿儒不明白的看着他。他是东厂的人,该知道不论发生任何事,他们都不能私了。
炽烈没有回答他,只丢出一张纸。
“签下它。你我之间的比试纯属私事,谁生谁死,任何人都不能追究。”
傅鸿儒接住。是生死状。
“为什么我要签?”他可以拒绝。
“你签与不签,这场决斗都会进行。我签了,代表如果你胜了我,毋需对我的生死负责;堂堂天绶门之主应该不是一个怕事的人。”炽烈一派坦然,眼眸有着犀利的评判。
傅鸿儒以血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将生死状以匕首钉上一旁的大石。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傅鸿儒提醒道。
“因为我要你的命。”炽烈话一说完,立刻出招。
傅鸿儒眼明手快的一闪,两人就在无命崖上动起武来。
一开始傅鸿儒以守居多,但他渐渐发现炽烈出招根本不留情,铁掌几度几乎扫上他的门面,傅鸿儒只好出手自卫,招式由守转攻。
炽烈是喜公公座下第一高手,武学造诣当然不弱;但傅鸿儒深谋沉稳,身形虽不若炽烈来得敏捷,但是步步为营,不轻易出招,要伤及他也不容易。比起炽烈,傅鸿儒多了一分顾虑,毕竟他已经不是毛头小伙子了,怎么能跟人说杀就杀?真出了事,怎么说他都理亏。
无命崖地势险要,决斗中的人不但要闪躲对方的攻击,还得注意地形,否则很可能退到崖边而不自知。一个时辰后,烈阳渐渐被大片的云雾遮住,无命崖突然暗了下来,天色开始起了变化。
专心于眼前此门的炽烈并没有注意到,他愈攻愈急,一双手掌发出炽热的红色光芒,在掌心发出最明艳的红色时,他朝傅鸿儒劈去!
傅鸿儒想退开,但后脚突然踩空,他心一慌,连忙立稳,但炽烈的铁掌已经近在眼前,他退无可退,只好以掌硬拚。
四道几乎同样强劲的掌心相撞,炽烈被震退了数步,傅鸿儒唇角溢出血丝;为了保持不退,他用了更多力气站稳,造成体内与体外的内力相冲撞,只差一点点,他就跌入无底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