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不相干?该不会指的是赵祥生吧?!”他打趣地说。
骆问晓没说话,但脸上的憎厌之色已表明答案。
“爹刚才见过他了。”他淡淡的说。
“何必那么麻烦,直接把他打发走不就成了。”她皱皱鼻子。对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嘛。
“看来你对他真的没什么好感。”骆镇平呵呵笑着。“不过他刚才倒是和爹谈了你的事。”
“什么事?”她能肯定准没好事。
“他向爹提亲,希望爹将你许配给他。”他轻描淡写的说,没提起赵祥生还暗示着,一旦两家结成亲家,赵家将无条件解决商行里的问题。
“什么?!”果然没好事。她花容失色的拉着父亲追问:“爹,你没答应他吧?”
“当然没有。爹说还得问过你的意思,叫他两天后再来听消息。”
“爹,您可千万别答应他哦。”她殷殷叮咛。
“当然,你是爹唯一的女儿,爹说什么也不会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他可以失去事业,但绝不能让女儿过得不幸福。“不过爹还是想知道,他哪里不好,惹你不高兴了?”
“爹,赵祥生在临安城的名声您是知道的,我和他在外头遇过三次,次次他都想强掳我;要不是每次都正好有人救了我,我早就成了他的俎上肉了。”一回想起来,她还气得很呢。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问晓会那么讨厌他。“你说有人救了你,是谁呢?怎么不请他回庄,让爹好好招待他?”
说到这个,骆问晓的眉宇就添上一抹新愁与不解。
“他不是临安城里的人,虽然我们见过几次面,但是我对他的一切完全不清楚。”
“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看着女儿异于平时的表情,骆镇平猜得出来她八成是动心了。救命恩人哪,如此英雄,谁家女儿不爱呢?
骆问晓迟疑了一下才开口。“楚向天。”
楚……楚向天?!骆镇平的脸色一下子全变了。
“你说他叫楚向天?”他抓着女儿再次确定。
“是呀。爹,怎么了,你认识他吗?!”
“没、没有。”骆镇平发现自己失态,平稳了一下情绪才又问:“那位楚公子……离开临安了吗?”
“应该还没吧。”今天他那么突然地离去,她连问话的机会都没有,所以也不敢确定。
“下次你再见到他,带他回庄让爹见见他。记得,一定要带他回来。”不论是不是,他都得见见这个救了女儿的人。
“我知道了。”骆问晓虽觉奇怪,仍答应了父亲。
只是……她还见得到他吗?
***
她竟然是骆镇平的女儿!
自吉恩寺匆匆离开后,楚向天直接回到客栈,一整天了,始终不见他踏出房门或说过任何话,连掌柜的送上食物都被阻绝在外。
他惊异、他气愤、他痛心、他……
他闭了闭眼,不敢相倍自己竟会栽得那么惨,在她拨动了他沉冷多年的心湖后,他已无法平静。
仇,仍是要报。
但是她呢?他要怎么对她?知道她的身份后,他还能如当初所设想的一般,对骆家赶尽杀绝吗?
报,不报?做,不做?
无论如何决定,事实就是事实,他对骆家的恨不会因为她而减少,相反地,他只有更加愤恨;十多年前让他面临家园破灭的噩梦,十多年后又来夺走他好不容易寻得的平静,上天对他太不公平了!
他缓缓睁开眼。
够了。就算是死刑,他也要死得甘愿;他与骆家之间的怨仇必须了结,他早晚会和骆镇平见面。那么,就这么办吧。
挺拔的身躯昂然立起,打开门,迎向命运的挑战。
无论是什么事,都不能打败他!
***
曾家的追讨越来越急,骆镇平能想的办法、能调的货、能借贷的资金全部用上,却仍不够补足曾家所缺的布匹。
还差一万匹布才能补足所欠缺的部分,连日来的忧心,早已逼得他年迈的身体出现不堪负荷的警兆,但他却不愿意让唯一的女儿知道。
“老爷,外头有一个姓楚的公子说要见您。”商行的管事来到后院向他报告。
姓楚?!
“请他进来。”
会是他吗?是吗?骆镇平心中才在忐忑着,管事已将那人带进,然后又退了下去;后院的帐房里,就剩下他们两人相对。
“你……你是楚大哥的儿子?”骆镇平神情激动。他几乎是在看到来人的第一眼,便已确定了。
楚向天微勾唇角,形成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你还记得?我还以为‘贵人’都是多忘事的,显然你并不是。”
骆镇平没有注意他语气中的嘲讽意味,只是走近了几步更仔细端详他。“向天——你叫向天对不对?我记得楚大哥说过,他若有了儿子,就会取这个名字;前些日子救了小女的也是你,对吧?”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她是你的女儿,否则我不会出手。”想起那张清丽容颜,他的神情更冷。
“为什么?”骆镇平终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楚家事变之后,我不断的找你,却一直没有你的下落。告诉我,你是怎么逃过那一劫的?”
“当年事发之时,先父曾紧急向你求援,可是你却置之不理,让先父含恨而死。我被家人藏入密室,侥幸逃过一劫,从那一天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报仇;我天南地北的追寻仇家,一一报了仇。”他一脸怨愤的看向骆镇平。“现在只剩下你了,骆镇平,你必须为你当年的背义付出代价!”
背……背义?!骆镇平怔愣住;向天他……他竟有那么大的误解!
“不是的,向天,当年的事——”他想解释,但是楚向天根本不想听,径自打断了他的话。
“你想解释,想编一套说法来替自己脱罪吗?”楚向天冷笑。“事过境迁、人事已非,随便你怎么说,都已死无对证了。你永远无法说服我,我一定会报复,而你……将会一无所有!”
骆镇平一窒。
“商行的事……是你计划的?”
楚向天一笑。“是又如何?”
骆镇平身子一晃,良久才又出声:“告诉我,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不必作态,这挽回不了什么。”楚向天根本不接受他的关心。
“告诉我。”他坚持道。
“与你无关。你只要等着,等着看你自己最后的下场便成。”楚向天冷冷的说完,随即转身离开。
骆镇平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的确是他。这十五年的时光显然将他磨练得冷硬且坚强,不会轻易被击倒;自己多年来的心头重担终于可以卸下了。
骆镇平脑中念头飞转,已知道该如何做了。
***
唤来商行的管事,将商行里现存的财产点清,仔细的分配给众人后,骆镇平便转回骆家宅院。
“爹,您这么早就回来了?”骆问晓有些讶异。才过午膳不久,爹怎么会回来?
“晓晓,你跟爹到书房来,爹有话告诉你。”
“是。”她跟在父亲身后,发现父亲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作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她看着看着,心中竟开始不安。
关上门,书房里只有父女两人。
“爹,你怎么了?脸色好难看。”
骆镇平深吸一口气,同时理了理情绪。
“晓晓,还记得小时候爹跟你提过,爹有一个结拜大哥的事吗?”
“记得。”她点点头。
小时候,爹常对她提起,他有一个结拜大哥,因为得罪小人而被陷害,以致全家几十口皆被捕下狱,判以重刑后,无一幸免生存。
当年爹虽然接到消息急着赶去,却在途中遇到阻挠,受了重伤无法及时到达。当爹终于赶到时,楚家满门都已灭绝,据说楚伯父误会爹背义,到死都不原谅爹,而爹也因此愧疚至今。
但……爹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爹的结拜大哥姓楚,而楚义兄的独生子,便叫楚向天。”
她震惊不已。楚……楚向天?
“是的。”骆镇平看着女儿。“他就是救了你的那个人,他今天到商行来找过爹,所以爹才知道他的身份。”
“他……他……”骆问晓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恨爹,认定爹是个背义之徒。”骆镇平叹口气,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面对楚向天的报复计划,他连挣扎的空间都没有,这证明了楚向天的本事有多高,以及……对他的恨意有多深。
骆问晓闭上眼;她终于明白那天他一脸愤怨、拂袖而去的原因……
她缓缓睁开眼,问道:“爹,他跟您说了些什么?”
骆镇平苦笑了一下。
“他是来告诉我,商行面临到的一切危机都是他所策划的,他要爹一无所有,惩罚爹当年的错。”
“但是您并没有背义呀!难道他连解释都不听吗?”
“他的确是。”想到这一点,骆镇平满腹无奈。
“他……他怎么能这样……”至少他该听听爹的说法呀!
“晓晓,不要怪他;站在他的立场想,背负了十多年的血债,那种恨与怨不是一朝一夕能平息的。况且不论是什么原因,爹没能及时赶到便是有错。”就算骆家商行从此消失,能见到义兄之后幸存,他已经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