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骆问晓没有再乔装成小丫鬟,她乘着轿,规规矩矩的由骆家大门出发,前往吉恩寺进香礼佛。
一路上,她坐在轿子里百无聊赖,又不愿意掀开轿帘偷偷摸摸的窥看,只好祈祷快点抵达目的地。
“小姐,我们快到吉恩寺了。”小喜轻声说道。
还是这个贴身侍女懂事,知道她会等得不耐烦。
骆问晓吩咐:“小喜,让他们把轿子停在吉恩寺旁,你陪我到寺里祈福,其他人就自由活动,申时一到,再回到这里准备回府。”
这种难得的好日子也该让其他人轻松一下,在这一点上,她可是非常懂得体贴人的。
“好的。”小喜跑了几步告诉前面的家丁们,就见他们个个露出欢喜的表情。
终于到了目的地,主仆两人提起装着供品的竹篮,走进了吉恩寺。
不知道她今天能不能见到上次的救命恩人呢?他没能在庙会之前找到她,依照约定,他得将自己的来历告诉她。
骆问晓轻轻一笑,虔诚地在佛前跪下,祈求父亲身体康健、无忧少烦,骆家上上下下皆平安,以及……他今天会出现。
她在寺内祈祷着,浑然不知寺门外有一幕似曾相识的情景正在上演。
“赵公子,别来无恙呀!”临安三书生齐声招呼。
“在下近来修身养性,在家读书习字,自然无恙;反观三位兄台,这几日来文宴不断,想必文采增进了不少吧?!”赵祥生依然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三书生互看一眼,其中之一开口嘲讽:“唉,不知道是谁那天输了一场赌约,现在居然还敢大言不惭?”
“谁输了?”赵祥生故作张望貌,“临安城里只有本公子看不上的女人,哪会有女人不买本公子的帐?!”
“你连一个小姑娘都邀不到,还被人修理得灰头土脸,这事全临安河畔的人都看见了。”说罢,三个书生全笑了起来。
赵祥生收起扇子,问身后的人道:“有谁看见了?”
“没有。”家仆们一致摇头。
他再转向面前的三人。“瞧,谁也没有看见,你们莫非是妒忌本公子,所以才故意毁谤我。”
“毁谤?!”做贼的喊捉贼哪。
“不然我们再赌一次,看我们四个人究竟谁才是临安城最风流倜傥的第一公子。”赵祥生说道。
三书生望了望彼此,最后由杜子为代表回答:“谁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又有人不认帐?人无信不立,有人自以为饱读诗书,却把书都给读到背后去了。”
“就是嘛。”另外两个书生附和。“赌输了也不认帐,我们又不是每天吃饱太闲,专门陪你玩这种小孩子把戏。”
“哼,少在那边找借口推托。我看你们根本是怕自己输了没面子,所以干脆不赌。”要耍嘴皮子,谁不会呀!
“好,为了让你心服口服,我们就和你再赌一次!”
“杜兄……”
“怕什么,难道我们三个会输给他吗?”
“好气魄!”赵祥生赞赏道。“杜兄果然豪气过人。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四人都有机会,只要有谁能够最快邀得佳人同行,就算他赢了,而排名最后的那个就算输,中午的酒膳由他付帐请其他三位,这样应该可行吧?!”
“对象自己选吗?”
“不行,万一有人为了赢得赌注随意找个人充数,那不就失去了打赌的意义。我们一个一个来,选的对象不一定要同一个,但是必须经过其他三人的认可,这样才算通过。”张书生补充道。
“好,可以。”其余三人全都同意。
“那就开始吧!”
争个风流的排名也值得他们大费周章,当书生都这么闲吗?
***
“小姐,我们到外边儿等一等吧,这里太多人了。”上完香,小喜见香客众多,生怕小姐让香火误伤了,便建议道。
“也好。”骆问晓打算顺便在吉恩寺附近逛逛。
主仆两人才刚到凉亭坐下,没想到就飞进来一只讨厌的苍蝇。
“姑娘好面熟。”
“公子请自重。”小喜立刻挡在自家小姐面前,教陌生男子不得再接近。
“在下杜子为,乃临安三书生之一。方才见这位姑娘相当面熟,所以才过来打声招呼。”
“我家小姐不认识你,请公子离开。”开玩笑,凭他一句面熟就想搭讪,那小姐岂不是得认识全临安城的人了?!
“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与小姐交个朋友;可否请问小姐芳名?”
“我家小姐不想认识你,公子请离开吧!”小喜不耐烦的再次声明。
“小姐若是临安人,应该听过在下与另两位好友的名声才是。小姐大可放心,在下绝非恶人。”
“无论你在临安多有名气,如此搭讪陌生女子,都不是读书人该有的行为吧!”骆问晓终于出声,轻柔嗓音诉说的却是清冷含讽的语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如果一时冒犯能觅得佳人美眷,今日的荒唐之举何尝不是往后的一段佳话?”杜子为振振有词。
骆问晓不禁摇头。“看来赏荷日之事并未带给公子任何启示。”
听见她的话,杜子为先是纳闷,但在清楚见着佳人的容貌之后,他随即想起赏荷日遇着的那位小姑娘。
“你……你……”她就是“她”,那个给了他们钉子碰的女子?!
“杜公子,请回吧。”她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姑娘,在下是诚心想与你交个朋友的。”杜子为不死心地道。得知她并非出身低微,而是某家千金之后,他更想认识她了。
骆问晓摇摇头,一偏头就看见在一旁等候的几张熟悉面孔。
“请顺带转告你的朋友,就说小女子高攀不起各位才子,请诸位另觅对象吧。”对这些文人,她一点兴趣也没有。
“姑娘——”
“杜公子,聪明人懂得适可而止,若过分强求,只会换来完全相反的结果。”她打断他的话,很明白的宣告己意。
人家话都说得这么明了,他再待下去只是自取其辱。
杜子为一脸僵硬地说:“冒犯了。”随即黯然离开。
骆问晓轻轻笑了起来。
这些书生如果读书有这么认真,相信不会连乡试都过不了;只会仗着几分文才在乡里之间自命风流,满脑子风花雪月,那有什么出息呢?
“小喜,我们到附近走走吧。”去看热闹人挤人,总好过待在这里被人当作目标不断打扰。
***
事实证明,庙会比赏荷要有趣得多了,至少活动不是单一的游河、吟诗,喝酒之类的。市街上的小贩除了食担、胭脂水粉、民生用品之外,还多了许多平常见不到的特殊小玩意儿。
骆问晓停在一个卖陶瓷娃娃的摊子前,目光落在一对喜气的红色娃娃上。
“小哥,请问这对娃娃怎么卖?”
“这对吗?姑娘若是喜欢,算你八文钱就好。”
“哦!”她没摸到腰间的荷包,这才想起自己并没有带银两出门。歉然的对那小贩一笑,才想转身离开,却撞上个人。
“哎呀!”她低呼一声,那人出手扶住了她摇晃的身躯。
“看来,你有走路不看路的习惯。”
兜头罩下的,是一阵冷淡的戏谑,她讶然抬眼,对上一张熟悉的面孔。
“这是八文钱。”楚向天掏出钱,同时将娃娃取过来。
他瞧了瞧,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便转递给她。
“喏,你的。”
“谢谢。”她微红着脸接过。
“小姐,他……”小喜惊讶的看着小姐与陌生男人交谈。
“他是我的朋友。小喜,你先回庙里把东西整理整理,我待会儿就过去。”她交代道。
“是,小姐。”
见小喜转回庙里,骆问晓走向另一旁,他也尾随在后;等他们身边不再有着往来不绝的人群后,她才开口。
“你没有找到我。”
“哦?”他看着她,依然少有情绪表现。
“愿赌服输,现在你该告诉我你的身份了吧。”她笑意盈盈。
“未曾打赌,何来输赢之说?”再见到她,她的衣着打扮十分不同于上次;不变的,是那双灵活大眼和她细致的容颜。
她睁大双眼看着他。
“堂堂男子汉,怎可戏弄我这弱女子?”他打算不认帐吗?她努力的瞪着他。
他被她认真又不甘的表情逗笑了,脸上冷硬的线条稍稍融化。
“我来自楚云堡。”他道出答案。
“楚云堡?”她想着。“是近几年来,江湖中快速窜起的那个楚云堡?”
“你知道江湖中事?”他比她更惊讶,难以想像一个闺阁千金会听闻江湖中事。
“听过一点点。”她答道。“你就是那个传闻中莫测高深的楚云堡堡主——楚向天喽?
他点点头,惹来她讶然不已的注视。
“没想到你这么年轻……”
“你以为我该年纪一大把吗?”
“想像嘛。”她耸耸肩道:“哪有人这么年轻就威名远播的。”
“行走江湖,凭的是本事,而不是年纪。”他平淡地道。
“说得也是。”她眨眨眼,笑了出来。“不过你也不是万能的,起码你就没在期限之内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