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二十几年前,她有西域第一美人之称,当时我也是她的裙下拜臣之一,只可惜我是个大老粗,无法获得佳人的青睐,后来我才会娶了现在这个妻子,一同创立了金刀门。」
「听到丈夫对旧情人念念不忘,我这个做妻子的是不是该吃醋一下?」利落明快的女音传来,从门口走进一名中年妇人,她的个子比中原女子略高,脸上风韵犹存,看得出年轻时候也是名美人。
她在看见苗恋月时,同样也愣了下。
「夫人,真的很像对不对?」贯长天立刻问道。
贯夫人走向丈夫,点点头。「很像。」
「哦?」白亦韬这声回应,是对苗恋月出声的。
「苗姑娘,妳和西域沈家有没有关系?」贯长天忙问道。
这么像的人,莫非是亲戚?
苗恋月敛眉不语,贯夫人立刻说:「你这样问太唐突了,我们和苗姑娘初次见面,有些话总不好直接问,先吃饭吧。」
「对对对,夫人说得是。」贯长天随即命人上菜。
一顿饭下来,苗恋月的胃口并不好,白亦韬看得连连摇头,只好亲自动手夹菜给她,要她多吃一点,但看着桌上有肉食,她怎么都吃不下,白亦韬也只好放弃。倒是这种举措,让贯氏夫妇看得连连称奇。
白亦韬的个性可真是够狂的,不想做的事、不想给面子的人,谁说情都没用,对于女人,他更是挑剔得很,尤其贬低那种自动送上门的,但他现在却对苗恋月这么照顾,简直可以说是百般呵护,偏偏苗恋月不怎么领情,这叫人不看呆了还真难。
吃完饭后,众人移到后院品茗。
贯夫人亲自沏茶,她笑着说:「苗姑娘,妳是白老弟的未婚妻,算起来也是自己人了,如果我们的话有什么让妳不高兴的地方,希望妳多包涵,实在是因为我们很关心沈氏夫妇。」她顿了顿,才又开口,「苗姑娘,妳认识沈铁霖和他的夫人李若雪吗?」
听见这两个名字,苗恋月的神情微动,看得出是竭力维持平静,白亦韬不看贯氏夫妇,只看着她的表情。
「这对夫妻有什么特别的吗?」白亦韬这句问语,是朝贯氏夫妇发出的。
贯氏夫妇对看一眼,由贯长天回答,「事情是这样的,二十年前,李若雪有西域第一美人之称,而她父亲则是西域第一铸刀匠,几乎所有的刀客都倾慕李姑娘的美,包括我、阴鹏,还有当时西域最负盛名的刀客沈铁霖。」至于其它默默无闻的,就不多说了。「我和沈兄早就认识,一同向李父求刀,但李父以年事已高、身染疾病,无力再铸刀而拒绝,我当下便放弃,不愿勉强老人家,但沈兄却留在李家附近,希望李父能替他铸刀,这一留,造就了他和李姑娘的姻缘。
「一天夜里,李父突然病情转重,李若雪担心不已,沈铁霖及时出现,先以内力缓住李父的病情,然后带他去求医,沿途保护李家父女,让李若雪在感激之余,也心折于他的君子侠仪风范。
「沈兄说他救人,不是为了换刀,李父不必因此替他铸刀。因为这句话,让李父开始欣赏这个人,加上知道女儿的心意,所以他让沈铁霖在李家住下,直到沈铁霖对温柔动人的李若雪动了情,开口求亲。」
「当时李父曾问:『刀和若雪,你选哪一个?』
「沈铁霖则是回答:『若雪。』
「『一名刀客,最重要的是刀,不是女人。』李父接着这么说。
「沈铁霖傲然回答:『刀,本就在心中,不需要刻意彰显,虽然我仍希望有一把好刀,但这把刀并不能代替我心中的那把刀。』
「虽说刀对使刀者而言是最重要之物,但对沈铁霖来说,有些事是可以取代,有些则不能,所以李父明白沈铁霖并不是一个贪图美色就忘了自己的人,一名刀客心不离刀,那么有没有一把好刀,已不重要,所以李父答应了亲事,但有一个条件,希望沈铁霖能向他证明,他有能力照顾自己的妻子。」
贯长天先喝口茶,再继续往下说:「那时沈铁霖只是一名浪迹天涯的刀客,虽有名声,但居所不定,李父当然不希望女儿嫁人后过的是这种生活。沈铁霖也明白这点,所以他离开李家,以一年半的时间,创立了铁刀门,并且名扬西域。
「因为我和沈兄颇有交情,所以沈兄以铁刀门门主的身分托我为媒,到李家正式提亲,李父欢喜送女儿出阁,并将那把花了一年半时间打造出来,名为『雪刃』的刀送给女儿当嫁妆,也算是为沈铁霖铸刀。不久之后,李父便安详辞世。」想起迎亲那日,贯长天不由得浮现微笑。「我还记得,当沈兄拿到雪刃的时候,曾对我说:『这把刀,锋利无比、锐可断石,是岳父毕生的心血,也是岳父对女儿的慈爱,但愿我此生不会让它沾上血腥。』所以沈兄从来不用它,而是将它收藏起来,意在传承。
「李姑娘嫁给沈兄不久后便怀有身孕,后来产下一名女儿,一家三口过着快乐幸福的日子,而铁刀门在西域也成为有名的大派,在那同时,我也创了金刀门,阴鹏则是创了太阴门,并列为西域三大刀派。可惜好景不常……」说到这里,贯长天心里涌上一阵心酸和愤怒。「不知道是哪个没良心的家伙,居然对铁刀门的人下毒,一夜之间,铁刀门覆灭,当我接到消息赶去时,铁刀门已成一片废墟……」
贯夫人拍拍丈夫的手,接下去说:「铁刀门百余人的尸体,我和长天一一找过,却找不到沈家三口,这么多年来,我们不停追查凶手,但却毫无头绪,找寻沈家人的下落,也始终没有消息,但是我和长天不放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什么都没见到,我们绝不相信沈家人真的死了,也会继续找下去。」
白亦韬听完,总算明白苗恋月的身世,也总算明白,为什么她执意亲手复仇,不假他人之手。
她一定是亲眼看到自己的父母被杀,而她却无能为力,她对血的反感,是不是就从那一夜开始的?
在贯氏夫妇诉说的同时,苗恋月始终低垂着脸,白亦韬搂着她,感觉得到她双肩传来的轻颤。
久久,她终于低低吐出一句:「爹和娘……葬在雪丘。」
雪丘?!贯氏夫妇惊愕的瞪眼望着她。
那是李父的旧居。爹和娘……那她……
「小恋雪!」他们同时失声叫出。
她是沈兄和若雪的女儿,难怪和若雪那么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
「我记得……你来过我家。」苗恋月抬起眼,看着贯长天说。在她印象中,有位贯叔叔每回来总是疼爱地抱她,带给她好吃的零食。
然而七岁以前的生活,对她来说是太过久远的记忆,她几乎要忘了,如果不是他们提起,她也不会再想起。
「妳没事,太好了。」确定真是她,贯长天悲喜交集。可怜他多年来一直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沈家人没事,但如今……
「长天……」贯夫人明白丈夫内心的激动。
她也曾见过那对神仙眷侣,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他们更相配的夫妻,可惜老天爷总是亏待好人,让沈家遭受此等横祸。
「恋雪,妳知道是谁杀了妳爹娘吗?」贯夫人忙问道。她能逃过那场浩劫,那么那一夜在铁刀门发生的事,她应该全看见了。
「知道。」她点点头。「但我爹娘的仇,我可以自己报。」
「但──」贯长天甫开口,便被白亦韬笑笑地打断。
「我想恋儿累了,请问有我们可以休息的地方吗?要静一点、不受打扰的。」他特别要求。
「呃,有。」贯长天看懂了白亦韬要他别再问下去的眼神,只好暂时压下满腹的疑问。「夫人,你带白老弟和恋雪到正义楼休息,那里除非是我们允许,否则谁都不能靠近,应该符合白老弟的要求。」
「好。」贯夫人站起来。「白老弟,恋雪──」
「请别唤我『恋雪』,我姓苗,名恋月。」苗恋月神色淡漠的说。
贯夫人点点头,体会她不愿再提起伤心事的心情。「恋月。」
「恋儿,妳先随贯夫人到房里休息,我没跟着,妳不会乘机偷偷溜掉吧?」白亦韬捉住她的手,戏谑地问道。
「担心的话,你可以随时把我绑在身边,不是吗?」她反问。「再说,你带我到这里,不就已经确定了我不会走?」
论刀会在这里举行,太阴门会来参加,不必她去找,阴鹏也会自动出现在她面前,她又有什么离开的理由?
「不,我相信妳。」白亦韬眼里闪着笑意,「妳答应过我不会再不告而别,我只是提醒妳。」他将她的手交给贯夫人,「我的恋儿就麻烦妳好好带着,别让她迷路了。」
他们之间在打什么谜语,贯夫人听不懂,倒是看得出来白亦韬相信重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