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天山上,冬雪密布,极少有人知道在这个终年冰雪覆地、杳无人烟的地方居然住了三个不怕冷的人。
三个?!哦,不,曾经是三个,现在只剩两个,而今天之后,这里将会只剩下一个人,也或者今后再无人与这冰冷的天山相伴。
“傲凡,你该下山了。”一名仙风道骨的男子开口道。剑眉星目的他有着少年般的脸庞,俊容天下少有,却有一头全白的发丝,身材挺拔修长,行动如风。
“师父。”祖傲凡才刚过十八岁,习艺十年,如同师兄的命运,十年一到,师父天山上的“留魂居”再不留人。
那位被唤作师父的白发男子身形突地拔高于空中。
“你与无痕皆天资过人,师父自认已无什么再可教授的,无痕有他的命运要走,你也有你的,万事皆命定,不可强求,缘分已尽,毋需不舍。”
祖傲凡跟了师父十年,自当明白师父话里的意思,两年前,同样的情景已出现过一次,只不过现在的主角已由燕无痕换成祖傲凡了。
“徒儿拜别师父。”祖傲凡跪地三拜。
“记住一点,仇恨最易使人迷失。逝者已矣,来者可追,莫要让过去的恩怨纠缠住自己的一生,误了往后的幸福。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日后必会明白师父这番话的含意。”
祖傲凡静静听着,他知道,日后与师父恐怕很难再有相见之日了。
“若有缘,师父必定会与你及无痕再相见;若无缘,你与无痕亦毋需不舍,去吧!”
风未动,人已杳,空中那道身影终于消失。祖傲凡深望一眼,转身踏步而去,风雪不绝,片片雪花拂身,他仿无所觉。
第一章
正义山庄、公正门、干正堡是南武林的三大教派,在几代的交流及约定之下,这三大教派的势力几乎控制了整个南武林。三大派的弟子全以自身教门?荣,因为三大派的存在,也使得南武林里没有人敢随意作怪,谁都知道惹上三大派是不智的,一些小奸小恶之徒亦十分懂得见风转舵的道理,不曾做出什么足以令人侧目的恶行。
灵鸠教在南武林亦存在了三十年代之久,因为一直以经营商家的方式存在,在武势上不曾影响三大派分毫,故而即使知道有这么个组织存在,三大派亦从来没有将这个教门放在眼里。
原本两方势力一直是井水不犯河水、各司其政,各自以原有的方式生存。但在十年前,三大派弟子因酒醉至灵鸠教经营的客栈闹事,其后更放火烧了客栈,经营者亦身殁火场之中,引起了灵鸠教主的注意,本欲以和平方式请三大派给予赔偿,并约束门下弟子日后不得再胡作妄?;熟料三大派纵容门下弟子,更自视甚高的不愿与小教派谈条件,怕降低了自己的身份。
崇尚和平的灵鸠教即使曾受到三大派的欺陵,在不愿?生更大冲突、乱了平和生活之余,每一回都吞下委屈息事宁人,但这次不但商行被毁,多名弟子更丧命于火场之中,而三大派对于灵鸠教上门要求公道的举动却置之不理,终于引发了所有弟子多年以来囤积的怨气,纷纷上诉教主不愿再委曲求全,宁愿拼死一战也要三大派付出代价。
灵鸠教主祖威萌本欲与三大派和平共存,但长久以来的怨气及此次三大派的回应令他不得不以武力来谋求解决之道,遂决定率众弟子与三大派作一了断,在敌?我寡的对阵下灵鸠教败得惨烈,教主祖威萌亦身殉于此役中。
自此南武林再无其他异教,呈现三大派独大的局面。
然而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是三足鼎立的情况,这几年来三大派也为了到底谁?第一的虚名明争暗斗不已。
虽然没有明确的指出到底谁是南武林第一大家,但向来人气旺又不失侠义之风的正义山庄看来就远比公正门及干正堡要得人和,于是有人兴起了联姻之意,以扩张自身的势力。
说来奇怪,这三大派年轻一辈的接班人竟然全是男丁,公正门主膝下有两子、干正堡仅得一子,唯有正义山庄苏庄主在得两子的四年后又育有一女,而在得女后,苏庄主已推料到此女日后必为其他两派竞相争取的对象,加上又是好不容易才盼得的女儿,自然从小呵护有加,而这小女儿自幼性情柔顺、聪慧逼人,父兄皆视若珍宝,其才智更有淩驾兄长之势,教苏庄主又喜又忧。
凡出身武学世家者,不论男女皆有习武的必要,但这苏家女却是其中的例外,除了其本身仅对书本有兴趣之外,苏庄主也舍不得爱女受习武之苦,因而督促两子甚为严格,交代日后必得担起保护妹妹安全的责任。
晚光荏苒,苏语凝在及笄之后罕见美貌让人传了开来,前来求亲的人只差没踏破苏家门槛,只是全教苏庄主以爱女尚年幼的理由给拒绝回去。隔年,干正堡主也命人前来说亲,基于两家同为世家大派,苏庄主虽舍不得女儿出嫁,但也考量到了女儿的将来。但次子苏文强烈反对,那花名远播、仗势横行的干正堡少主萧广浩怎配得起他美丽无瑕的妹妹!于是苏庄主再度以女儿年幼为由拒绝了干正堡;没有料到干正堡引以为耻的铭记在心。
十年生聚教训,灵鸠教剩余的教徒不忘前仇;当年祖威萌唯一的爱子祖傲凡如今已重登教主之位,不断严训弟子、强化自身武力,只待时机成熟一举讨回当年血债。而今三大派间嫌隙日生,祖傲凡明白,复仇时机不远了。
平息了十年的南武林此刻暗潮汹涌,一场腥风血雨已不可免。
正义山庄内的“静心居”是苏语凝八岁时,苏庄主送给女儿的生日礼物,由女儿自己命名,倏然独居不受干扰。
看了一上午的书,苏语凝起身往房门外走去,活动一下端坐已久的身子。对于外界种种纷争与传闻,她向来不闻不问,然而两位兄长怕她久居无聊,常在与她谈天时说起庄外的种种,不论是赞赏或者不平,总会在优闲的小妹身上找回失去的平静,她的善解人意使得父兄对她更是疼人心脾。
十八岁,早是该出阁的年纪,然而这种事她却不放在心上,世事听闻得多,是是非非不是她个人所能置喙,女人的一生就在身份地位与媒妁之言中论定,不是她所能认同,也幸好父亲不会强迫她做任何事,所以至今她尚能持续十八年来的生活方式,优闲度日。
“凝儿。”一声呼唤打断了独自赏花的苏语凝,她微偏螓首的望向来人,是大哥的妻子。
“大嫂。”苏语凝对来人一笑。
苏家大嫂一身贵气装扮,点缀出几分姿容。她柳腰款摆、步履优雅的走近苏语凝,见小姑一身朴素的衣衫,不由得皱起眉头。“凝儿,难道庄里每年裁制新衣都没你的份吗?怎?穿这种下人的衣服?”
听了大嫂不以为然的评论,苏语凝只是淡淡一笑,“衣物本就为蔽体、御寒之用而已,何需特意彰显为语凝只在静心居中读书习字,真要穿上绫罗绸缎,弄脏了衣服岂不可惜?”
“真不明白你在想些什么。”苏家大嫂咕哝着,“放着千金大小姐尊贵的生活不过,偏偏喜欢整天待在居处读书习字,我要是你呀,准会闷死了!”找了张椅子坐下来,她对于小姑的朴素及思想不能苟同。明明是位名门千金,却像个下人般穿着朴素的衣着、过着简朴的生活,平日也不会利用可以出门的机会多看些名门公子,说不定还可以找得如意郎君。十八岁了也,庄里再有势也不能把一个闺女留那么久,那会遭人笑话的。
苏语凝对于大嫂的批评不以为意。其实大嫂心地不坏,只是不能认同她的思想;与一般女子相同,以为嫁了个好夫婿就能无忧无缺的过一生。
这种事见仁见智,只要不妨碍他人,每个人都可以依照自己的想法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没什么好争论。苏语凝转而问道:“大嫂,怎?有空来静心居看我?”
说到这个,苏家大嫂才想起来原本的目的。
“凝儿,今儿个城里有个市集,咱们去瞧瞧好不好?”
说穿了就是大嫂无聊的想出门,又怕丈夫及公公不同意,拉了小姑作陪,依小姑受庞的程度,公公一定不会反对的。
苏语凝本想拒绝,继而一想,好久没去拜访师太了,顺道去看看她也好,于是点头回道:“也好,大嫂请稍等一下,凝儿去换件衣服就来。”
请示爹爹的结果是,苏庄主派次子苏文陪同前往,以保护苏语凝的安全,并且吩咐得在天黑以前回庄。
进城前途经感恩寺,苏语凝突然喊停。
“怎么了?”苏文听见妹妹的声音,掉转马头挨近微开的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