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地坐在海滩上,初春的海风仍有寒意。
这一阵子在唐少威的持续“干扰”下,她几乎喘不过气来,现在的他跟过去不一样,却依然能让自己怦然心动,裴星也清楚的知道,这辈子除了他,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能勾起她的喜怒哀乐,只是,自己能再次接受吗?其实当初与他分开的理由,现在想起来也是微不足道的事。他本来就花心,在自己之前有许多女人,之后一定也不少,既然此刻能得到他所有的注意力,如果两人都能持续下去,想来也是不错的结果,或许真能考虑接受他。
天色已晚,裴星返回到下榻的凯撒饭店。经过停车场时,一辆崭新的LEXUS引起她的注目,这种价钱七位数的高级房车刚开放进囗不久,全台湾应该不超过百辆。
她之前才写过一个专访,这种车外型不很花俏突出,性能却是名列世界顶级,舒适感一流,是她欣赏的车种。
台湾这几年来有钱人越来越多,不过真正追求品味的寥寥可数,买车都选广告做得最大,或是开天价的进囗车,大把钞被外国人当凯子削,没注意到舒适与性能的考虑,就好象买一个名牌挂在身上一样,无聊极了。
裴星一边想着,一边走进大厅,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影像。
“少威。”裴星感到惊讶。
唐少威又闻到熟悉的香味,这一阵子他慢慢能分辨裴星擦香水所代表的讯息了,今天她的心情想必不错。
“你怎么会来?”裴星不愿承认他是为自己而来。
“公司说你休假,我才想到自己也很久没放假了,决定放松几天。”
“不赚钱啦?”裴星挖苦道。
“钱哪赚得完?”唐少威回敬她。
裴星有点惊讶,难道他愿意考虑她的话了?内心不免窃喜,脸上却是淡淡的,不着痕迹的表情。
“怎么知道我在这儿?”“问舒云的。”
她就知道!好朋友的定义就是互相出卖。她在心里低咒一声。
“祝你玩得愉快。”她说完便转过身,准备回房。裴星不知道会遇见他,在没有心理准备的状况下,还是避开他比较好。
唐少威轻松地将她带到自己的怀中,口气闲适。“两个人一起度假会更愉快,我还没来过垦丁,你可否当我的向导?”裴星没来由的脸红,虽然现在是旅游的淡季,大厅上仍有三两成群的游客,正好奇地望向他俩。她推开唐少威,后者也不坚持。
“好啊。”裴星挑眉回答。“我明天五点要到鹅銮鼻看日出,门口见。”
裴星明显的在为难唐少威,因为她不相信唐少威起得来,他可是标准的夜行性动物。
唐少威一点也不介意,反而开朗地笑了起来。“没有问题,我等你。”
裴星有一下子的怔忡,这一阵子唐少威没再问她的过去,而是用一种愉悦温暖的方式接近她,不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不过,裴星也乐得轻松,反正最坏的情形在六年前离开他就尝过了,也没什么可以损失了。
她拨拨长发,率性地走向楼梯,直觉到身后的目光紧紧追随。
※ ※ ※
“早安。”唐少威一身轻便的运动服,正含笑迎接裴星。
“真服了你,居然起得来。”裴星感到不可置信。
“能跟你在一起,即使三天不睡觉也甘心。”
裴星挑眉,唐少威的表情认真,不像开玩笑,这点认知使她的芳心怦然一动,急忙用话敷衍。“真是受宠若惊。”
唐少威没说什么,很自然地拉起裴星的手,一起走向停车场。
“你没开车吧?”裴星点点头,本打算跟着看日出的旅人坐小巴,看来是不用了。
唐少威走向白色的LEXUS,引起裴星的惊讶。
“原来这车是你的?”唐少威疑惑地为她开车门,他的表情在问她为什么。
裴星等两人坐定后,才开口道:“这种车我很喜欢,舒适又有。”不过想到自己的小嘉年华,也颇心满意足,因为那是自己工作努力的报酬。
“你对车子也有研究?”“一点点。”裴星谦道。随即想起唐少威过去习惯开跑车,不论是银灰的莲花或是红色保时捷九一一,甚至有一辆敞篷的BMW,开在台湾的空气污染中,有点好笑,却展现无比的财大气粗。
“怎么没再开跑车了?”说完才想到失言,随即补充道:“我想你应该喜欢开跑车。”
唐少威深深看了她一眼,她并不像自己所认为的忘记从前的事,不过,既然她不想深究,自己也不要去说破。
“人老了,跑车虽然拉风,开起来可是累了一把老骨头,车子只是代步工具,舒适最重要。”
“才几岁就说老,也不怕羞。”裴星取笑道,唐少威不过三十三。
“我倒觉得自己已经历尽沧桑,很希望安定下来。”
裴星再一次惊异地看着唐少威,他真的变了好多,从前轻佻冲动的个性今日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沉稳锐利。这几年,他真的历练许多,比起从前,他有更令人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裴星刻意忽略唐少威“想定下来”这样的话,她不想也不敢去深究这话背后的含意。听绵绵说唐少威这几年全力在事业上冲刺,从未听过他传什么绯闻,这也是绵绵父亲敢放心让两人相亲的原因,还记得绵绵说:“我爹地把他形容得像清教徒似的。”想到这里,裴星不觉轻轻笑了起来,唐少威过着清教徒的生活?真是不可思议。“你笑什么?”唐少威感兴趣的闲着。
“时间对人的改变可真大。”她有些感慨地。
“有些却不变。”
“譬如?”“人与人之间恒常的牵念。”
裴星笑道:“你也开始相信感情这回事。”她还以为唐少威这辈子与真情绝缘了。
“时间会证明很多事的。”唐少威正色说道。
裴星不想气氛越来越严肃,遂转移了话题,两人轻松的谈着这几年来的生活点滴。唐少威在国外的奋斗令裴星心疼,他过得充实却艰苦,而裴星则娓娓叙述这几年工作上的甘苦,在讲到与大学死党开店的事,尤其双眼发亮。唐少威喜欢看这样的裴星,以前觉得她美则美矣,却少了对生命的热情,如今,她浑身上下散发耀眼的生命力,更加迷人了。
他们两人在鹅銮鼻灯塔迎接早晨第一道曙光,彼此都享受这种全新的感觉。接着裴星带着唐少威漫步垦丁国家公园,为他解说许多奇妙的天然景观,整个早晨快意而适然。
今天两人恰巧都是一身雪白的运动衫,走在阳光下分外耀眼,连路上的行人都不免驻足,欣赏这一对璧人,反倒是两人早已习惯成为众人的焦点,行进游憩之间,从容自得。
站在观海楼顶,裴星拿着手帕轻拭唐少威微微冒汗的额头,她的动作自然的彷佛两人间没有数年的隔阂,裴星想,唐少威应该早就知道她是柳月了,不过她也不在乎,她不想再续前缘,也不排斥他现在强行进入她的生活,生命若永远停留在这静谧的瞬间,这一生也觉得满足。
唐少威彷佛能与她心意相通似的,轻轻拥她入怀,两人陶醉在南台湾清爽的海。
这一晚,他们来到垦丁热闹的露天PUB。
“这里已不像过去那么单纯了。”裴星缅怀地说。垦丁这几年开发到极致,连麦当劳都出现了。
“不过坐在这里享受微风徐来,也是一大享受。”
“这倒是。”
现在不是旺季,客人三三两两,倒也有些许的冷清。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聊后,有段长长的静谧。
唐少威拿出菸,递了一根给裴星,这是个极自然的动作,从前常有。
“我不抽菸。”裴星摇摇头。
唐少威的手停了一下,他记得裴星以前菸瘾很大,顺口说道:“戒掉了?”“我不抽菸。”她不理会他的问句。其实她当年怀孕为了胎儿好,就不抽了。
“那你介意我抽吗?”“菸还是少抽点好。”
唐少威收起菸,喝着面前的pulque。
“难不成你也戒烈酒?”裴星面前是淡淡的“新加坡司令”。
“烟酒对女人都不好,因为女人有孕育小孩的伟大任务。”裴星不在乎唐少威知道小孩的事,反正她自己也是常常忽略。
唐少威心神一震,裴星话中有话,难不成当初她把小孩留下来?想到这儿,他不禁狂喜,不过看着裴星淡漠的态度,他的心又凉了一半。总有一天他要裴星自己承认,但是得快一点,他的耐心有限,于是他决定要催催。
“六年前,是我最失意的时候,当时,我用尽每一分心血在找一个女人,可是,所有的征信社都没办法找出她的下落,她就像空气一样消失了,那一年我活得像鬼。”
裴星脸色微白,唐少威在找她吗?她用着颤抖的语调问:“你找谁?”“柳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