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里流转过无数念头,仍旧猜不出范飙尘种种行径背后的目的。
范飙尘轻轻地解开她的衣襟,秦晤歌胸口一阵紧窒,好怕紊乱的心跳声会传到他的耳中。
他要做什么?她一遍遍在心中呐喊。
忽然,她肩上的伤口,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舒缓了本来剧烈的疼痛。原来他解开她的衣服是为了替她上药,看来是她多虑了。
范飙尘一遍又一遍地细心处理她的伤口,并不时伸出另一只手来抚平她因疼痛而紧蹙的眉头,不但舒缓了她的疼痛,也舒缓了她先前受伤的心。
“我的晤歌啊……”一切动作告一段落之后,范飙尘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声音中隐含着压抑不下的情感。
秦晤歌的心跳蓦地漏了半拍。我的?
他用这字眼,意味着什么?她是否能径自认为他仍是有一丝丝喜欢她的?
忍不住地睁开星眸,对上那双深邃的鹰眼,想从他眼里,看穿他心中的想法。
范飙尘被秦晤歌突然睁开的眼给吓了一跳,意识到心事被人看穿,向来刚直的脸部线条,竟然闪过一丝羞赧神色,整张脸由耳根子开始泛红。
他微微将头撇开,借着转移视线,来平复刚才的
窘态。
他在生气吗?
秦晤歌小心地瞧着他的侧脸,他刻意撇头的动作,该是意味着他不高兴她突然睁开眼吧。
一思及此,秦晤歌的美眸又黯了黯,眼底轻染上一抹愁绪。
“还痛吗?伤势应该是没有大碍了。”
秦晤歌缓缓地摇头,声音仍显虚弱:“不痛。”
范飙尘抬起温厚的大手在她额上探了探,接触到比先前略低的体温后,他纠结的心才渐次舒缓。
看着范飙尘的脸由担忧到松口气,秦晤歌的心又再次迷失了。
****************
接下来的几天,范飙尘每天都会待在她身旁好一会儿,悉心照料着。或许是幸福的力量,让秦晤歌的伤复原得特别快。
然而她太虚弱了,不仅脸上没有血色,就连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想是久未走动、未接触新鲜空气所
致。
大夫也交代过,当伤口稳定之后,可以多到外面走走,以免老是待在床上,让身体愈来愈孱弱。
“老躺在床上对身子不好,我们出去走走。”范飙尘的语调很温柔,让秦晤歌的心情自然跟着放松。
“出去走走?”秦晤歌想到前些时日他抱着她要到外头去的情景,脸上突然一阵燥热。
范飙尘看透她的心事,嘴角弧度一扬,揶揄道:“但这回要自己走,我可不抱你喽。”
“谁要你抱来着?”秦晤歌眉一颦,既恼又羞。
范飙尘朗声笑道:“那好,我们走吧!”
他扶着秦晤歌漫步至庭院的拱桥上,秋风将地上的枯叶卷起,一阵寒冷让秦晤歌忍不住轻颤。
范飙尘感受到手下身躯的颤动,他解下外衣,披在秦晤歌的肩上。“风大,别着凉了。”
一股暖意悄悄在心里滋长,晤歌感到幸福的泉源,正一点一滴流灌着她早已荒芜的心田。
“晤歌,老实告诉我一切,你既然只是一介平凡女子,应该跟扛湖恩怨扯不上干系,那为何会遭人暗
算?”范飙尘也不愿打破这样难得的和谐,但哽在心中的疑问必须解决。晤歌遭袭的当晚,由于他一心顾虑着她的安危,以致没有留下活口。日后虽曾亲自外出查访,却没有蛛丝马迹可寻。
突然被范飙尘一问,秦晤歌的心又慌了。她无法确定他跟庞世尊的关系为何,自然无法在此时吐实,几度欲言又止,终于决定透露一部分的实情。
“将军,有些事情,晤歌实在有难言之隐,不便现在告知。我只想求将军实现当初的承诺,帮我杀了
庞世尊这狗贼。”她在赌,赌他跟庞世尊的关系不若表面上的热络,毕竟他是这么正直的一个人。
范飙尘颇感惊讶,晤歌跟庞世尊之间果然有隐情,可到底是什么呢?“你为什么会跟当今朝上最有
权势的人结怨?”
“有些事情涉及我的亲人,我实在不能说。但我可以跟您保证,庞世尊绝对不是个好东西。将军,晤
歌只能靠您主持公道,您帮是不帮晤歌?”秦晤歌眼眸一低。这当中牵涉的事情太过复杂,她不知道现
在若将实情吐出,会不会累及妹妹的性命?会不会
让她们的计划胎死腹中?
她毕竟太单纯,只一心想要将军帮她除去庞世尊,却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该用什么理由?这时若是晤言在就好了。
“亲人?”范飙尘鹰眼危险一眯,她到底还有多少事情瞒着他?“我怎么不知道你有亲人这回事?”
秦晤歌抿唇不语。她不能把妹妹的身份暴露,只有沉默以对。
范飙尘一挥袖,气晤歌仍旧选择隐瞒:“你想叫我叛国吗?我怎能无缘无故杀害同袍?”他当然知晓庞世尊的为人,也可以顺势答应她,可他却气她不能信任他,不能坦诚以对。
“同袍?”秦晤歌觉得很可笑,她已向他保证庞世尊不是好东西了,他为何不肯相信她,还称他为同袍?!他在顾忌什么?这已是昭然若揭了。
“是岳父吧?”她想到庞夏雪,整颗心都凉了。
“我不懂你说什么,你只要专心待在将军府,不要有二心,我可以不追究你今天的话。”姑且不论她有何企图,以她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要
如何对付庞世尊?还是让她乖乖待在府中,他较安心。
秦晤歌低垂着头,未再发一语。范飙尘说了些什么,她听得不甚清楚,只是看着地上枯黄的落叶,想着自己的命运并不比地上任人践踏的枯叶好到哪儿去。
但落叶安分待在地上,化作春泥至少还能护花;而她,在坚持什么?
何苦在一个心不在她这儿的人身上坚持?
她,心死了。
******************************
“唉……”想到日前与范飙尘的对话,她不禁感到心伤。
秦晤歌真的觉得自己很没用,无法得到范飙尘的宠爱,也就无法得到他的力量为家人报仇,那么,自己还留在将军府做什么?
在这一连串的诱心行动中,只有她自己遗落了心,她已深深爱上了他,可是,却得不到相等的回
报……
“小姐,已经到了。”婢女倩儿将她扶出纱轿。
借着一月一次的上香,她才有机会离开将军府,也趁这个机会,和妹妹晤言互相联络。
在上香结束后,她借口想喝水而遣开倩儿,之后急急地走向法安寺后山杳无人迹的函云亭,她与妹妹相约之地。
眼前一身女装,作村妇打扮的中年女子,就是晤言。她将自己绝艳的美貌隐藏在微微枯黄的人面皮具下。
“姐姐,范飙尘已经答应为你报仇了吗?”秦晤言有些焦急,她的计划进行得不太顺利,所以对姐姐寄
予厚望。
秦晤歌难过地低下头:“言,我很抱歉,也许是我的伪装太过失败,他一直对我有所怀疑,我甚至无法
放心地把仇恨告诉他。”
秦晤言脸色一垮,沮丧地垂下双肩。
当初以为从范飙尘这么正直的人身上下手,应该很容易得到他的帮助,想不到谨慎的他竟不肯相
信姐姐。
“难道当初以舞伎的方式送你进将军府是个错误的决定,还不如直接告诉他你的身份?”泰晤言脸上满是失望与懊恼。
秦晤歌伸出纤手轻拍妹妹安慰道:“你别自责,当初这样做是正确的,否则我们的身份一曝光,反而打草惊蛇,仇家立刻就会赶尽杀绝。”
她不会忘记仇家曾为将军府的座上宾这件事。
“连姐姐如此的国色天香,都无法使范飙尘跌入温柔乡,那么这条线大概是走不下去了。”
“言,我不知道还能用什么办法。”她把自己都赔进去了,却无法打动他分毫;得不到他的真心对待,却傻傻地任由自己陷溺。
晤言体贴地给姐姐一个拥抱,强打起精神,露出一抹笑。
“不打紧的,还有一个方法。”如今只能用险招了。
知道复仇还有希望,秦晤歌收起悲伤的情绪。
“什么方法?”
“姐姐可还记得淳儿烈?”
“淳儿烈?”她不会忘记和淳儿烈在回纥度过的欢乐时光,更没忘记他对她的求婚。“他该已回国准备继位了吧。”
秦晤歌记得在她和晤言离开回纥之时,淳儿烈被可汗派遣至大食,祝贺大食国王的继位大典,并为双方商旅在北漠行走时,所争执的路线利益作调节,那正是他的学习之旅,一旦回国,也就离继位不远了。
“是的,姐姐,前一阵子我们巧遇……”
秦晤言看了姐姐一眼,见她没追问为何巧遇,才松了口气,继续说道:“他急切地想知道你的下落,自‘塞北里’一别后,便失去了我们的消息,他以为我俩不告而别,是发生什么意外,所以我告诉他我们的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