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当方天艾随口胡诌看上他时,他才会藉机做个试探,想知道他在她心中到底有多少分量,没想到却因此气跑了耿沁。这意味着她在乎他,还是只是她的独占欲在作祟?
她一走十个月没联络,他开始自责何必去试探她的心?与其这样苦苦相思,他宁愿接捺内心的情潮,只要能常常看到她……
他早该认清他们注定只能成为朋友的这个事实,不能有太多奢想。
“是啊!我还以为……以为你……你带着方天艾跑了……大家什么也没告诉我。”气闷在转眼间化去,耿沁没发觉自己的表情正充满失而复得的庆幸,她只知道,这个朋友还在!上官浚还是上官浚,在她回头时,他永远都在。
“大概是阿浩和阿澈没和你说清楚吧。”他早就猜出是谁使计把耿沁给骗回来。那两个人总是唯恐天下不乱。
“他们两个究竟在搞什么鬼?”他们分明是故意要造成她的误解。
“目的是叫你回来吧!你也闹够了,哪有把公事撇下,一走就将近一年的财务经理?”他调侃地看她一眼,走回桌子后坐下。
“我是气不过……”她的话在看见上官浚眉毛一挑后,就急忙打住。
她没有理由生气的,现在追溯十个月前冲动离开的动机,就特别显得她的反应太过奇怪。
“为什么生气?”他追问,内心有了小小的期待。
“气……气你糊涂!幸好你没真的娶方天艾,不然今天逃了老婆的你,这顶绿帽未免戴得太过委屈。”她硬是转了个弯,把话悄悄带过,因为连她自己也无法解释那时生气的行为出于何因;可能是上官浚从未真正交过女友,她才会对他和方天艾的事这么震惊与在意吧!
悄悄叹了口气?上官浚知道期待又一次落空。
“又口无遮栏了!方天艾也只是开个玩笑罢了;她能找到好归宿,大家都替她高兴。”他看了她一眼,责备的语气中有着外人听不出来的宠溺。
“她真的只是开玩笑吗?搞不好她多少有点喜欢你……”耿沁现下已有了玩笑的心情。
“她会看上像我这种老男人?”上官浚自知自己的老成稳重常常使人误以为他比实际年纪大上几岁。
“啐!你要是老男人,我不就成了老女人了?别忘了我们同年!”耿沁最不愿别人提起她的岁数。三十岁未婚的女人并没有什么好风光的,表面上被大家奉承为女强人,暗地里还不是一样被指指点点,当成话柄。
“还是这么爱计较年纪。你放心,你看来和二十五岁时一模一样。”他忍俊不禁地取笑她。
“你也一样,上官同学。别太谦虚了,你看起来一点也不老!”她立刻回敬他一笔。
“是吗?”上官浚莞尔一笑。他一直很喜欢和耿沁闲聊的轻松气氛,也许正因为他们奇特的关系,才能有这么和谐的交谈吧!
“是啊!谁敢说你老,我不会放过他!”她握起拳头,在空中转了转。
“你啊,三十岁了,少斗点气会更美丽。”他向后靠着椅背,欣赏着她世故的剽悍。
耿沁很直爽,但不表示她是个傻大姊;和她在一起快三十年,他可领教够她的精明了。然而,她的精不是那种心机深沉的算汁,她只是把她擅于衡量得失的本性表现出来而已。学经济的,总不会轻易让自己吃亏。
“有气不发会老得更快。像现在,我就非得把阿澈和阿浩揪出来问个清楚不可,他们害我急忙赶同来,这笔帐不算算,我就不叫耿沁。”她冷笑地抬了抬弧度优美的下巴得理不饶人的坏毛病又犯了。
“别闹了……”上官浚正想说些话开导她,就瞥见擎东在玻璃墙外做个手势,于是示意他进来报告。
“护剑,总舵主来电说有急事,请您和大小姐到总舵一趟。”擎东必恭必敬地说。
“是什么急事连我也传唤?”耿沁眉心微蹙,对倪澈所谓的“急事”有点怀疑。
“总舵主没提,只请你们在十分钟之内回总舵。”擎东依然站得笔直回话。
“那我们走吧!”上官浚笑着站起来。
“阿澈会不会又在搞什么鬼?”耿沁没来由地眼皮跳。
“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他一点也不担心,反正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早就学会见招拆招了。
“也对。凭咱们两个的能耐,还怕阿澈他们几个小萝卜头?”耿沁释然一笑。好歹她也比倪撒长了几岁,倪澈就算要整她也整不倒。
两人相偕走向大门,耿沁自然地勾住上官浚的手臂.从背影看去,简直是一对壁人。
跟随在后的擎东又叹了一口气;从来不信神的他现下也不禁要求爱神开开眼,多眷顾一下他痴情的主子吧!
纵横帮总舵的外观在总舵主倪澈大婚时曾经翻修过一次,所以看来崭新多了,不过那两头古拙的石狮依旧气势昂然,石柱上字形遒劲的对联还是那么磅礴慑人,站在这饶富中国气息的牌楼之下,内心很难不兴起奔腾与悸动。
上官浚仰头看着这个最让他印象深刻的大门,默念着横批的那四个大字:“纵横四海”,一股热流又一次窜过全身。
多年前在海上漂荡的海盗一族,上岸落户生根,在这片狭小的土地上建立起属于他们的陆上王国。几十年来,他们依然拥有翻云覆雨的能力,“纵横”两字正代表着他们叱咤商场的雄心与壮志。如今,左手控海,右手掌地,纵横帮成了海陆通吃的大赢家,这是这帮海之子长久以来所付出的心血换来的成就。
回想着过去的历史,上官浚难得地露出热切的笑容。
从小,他就深爱着帮里的一切。他对纵横帮的认同感比谁都强,外表的深沉内敛并不能遮掩他血液中属于海蓝豪迈的一面;或者,是他高人一等的自制力压抑住了他鲜为人知的热情。中国武术的熏陶让他早就深谙武学的精粹,在“疾如风、徐如林、烈如火、静如山”的启示下,他懂得收放性惰,知道拿捏进退,这正是他受帮内弟兄仰赖的主要原因。
稳重如山的他正是纵横帮内最坚固的栋梁!
耿沁则对这个总舵皱了皱眉。她不是不喜欢这里,而是这里有太多不愉快的回忆。她的父母在这里结婚,也在这里仳离,那时她就是被丢在总舵,独自面对父母失和的无助与伤感。要不是上官浚陪着她,说不定她熬不过那段岁月,小小心灵早被绝望侵蚀殆尽。
走进大门,穿越了古意盎然的长廊,来到了位于第三进的“机要厅”,总舵主倪澈和统领耿冲,以及护印上官浩早已聚集等候。他们跨进厅内,敏感地觉得眼前的气氛似乎带点不怀好意,立刻彼此递个眼色。
八成又有什么歹事要降临在他们头上了。
“这是干什么?我一回来就用这种场面欢迎我?”耿沁当然看得出在某种阴谋在酝酿,她相信倪撒、上官浩和耿冲这三个小鬼要她回来必定没安什么好心眼!
“你总算肯回来了。老姊,擅离职守十个月,你是要累死那些财务部门的成员哪?”耿冲一开口就是非难。这老处女白长了三十岁,还是那么不懂事。
“正好给他们一个磨练的机会。”她瞪了弟弟一眼,一甩长发,径自在大圆桌旁坐下。这机要厅向来是个禁地,她是除了四巨头和元老团的人之外,唯一能随意进出的人。
“请问你那时撇下工作私自离开的原困是什么?”上官浩阴笑地直问重点。大家都认为耿沁是被上官浚和方天艾的事气跑的,可是他希望听她亲口说出理由。
“干嘛,找我来翻旧帐?我想回美国度个假也不行?”真是!这票比她小的男人们什么时候变得比女人还啰唆了?
“你知不知道你一走,我们纵横集闭损失了多少交易?许多和你接头的财闭、银行都只认定你,有几笔生意谈了一半,所有资料都在你那里,你没办交接就走人,生意只好作罢,单单上半年的营业结算,我们就平白掉了三个百分点。请问,这点你要怎么补偿?”倪澈难得端出总舵主的架子,咄咄逼人。纵横集团的事虽然都是上官浚在管,但他也了如指掌。
“大不了开除我啊!”耿沁被这些男人的态度惹毛了,瞩间变得尖锐。她扬起下巴,酒红的唇漾起冷笑。
“小沁,大家是就事论事,你公私要分清楚,如闹性子。”上官浚适时地补进一句,缓和了她的不悦。
耿沁微愣,的确,现在倪澈摆明了在谈公事,她再使脾气就不对了。况且是她有失职守在先,她没资格嚣张。
“好吧!那三个百分点就交给我,下半年结算之前,我会负责将营业额拉上来。”吁了一口气,她很有担待地开口保证。
“好,就看你的了。还有,找你们来是为了一件重要的事……”倪澈的表情随着进人主题而变得不太一样,他瞥了上官浩一眼,瞳中闪着狡黠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