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在倒向软床前一刻,他对即将来临的错愕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直到身体碰到一团又软又硬的东西,直到一声尖叫贯穿他的耳膜,响彻云霄——
“啊——”
睡梦中被压醒的于慎言当真要吓掉三魂七魄了。
妈呀!有人趁她入睡时要非礼她!
这地方果真太偏僻了,不然不会三更半夜成为歹徒闯空门的目标!
“谁?你是谁?闯进我家要干什么?”她忙不迭地滚下床,拿着枕头护在身前,声势惊人但气息不稳地怒叫着。
黑暗中一个瘦削的男人矗立着,她的双腿吓得直打颤。男人耶!天晓得他想干什么?
这人是怎么进来的?大门明明上了两道锁啊!怎么她连一点声响都没听见?还是她晚上被家里三个臭男人气乏了,睡得太沉?
“你家!”钟肯被她惊天动地的尖叫声吓得从床上弹跳起来之后,惊骇的程度一点也不比她小。天下还有这种荒唐事吗?回家反而被误为入侵者!
“小偷!你想偷什么东西?我先告诉你,我可是身无分文,这里的一切也都不值钱,你闯错房子了,光闻这股霉味你也该知道这里的主人有多穷酸!”她防卫地看着对方模糊的身影,声音中却泄漏出藏不住的惧意。
穷酸?钟肯被她的用词逗得险些笑出声,不过这时他没心情听笑话,嘴角的微笑硬是收回去,他向前跨了一步,说道:“小姐……”
“别过来!”于慎言立刻阻止他越雷池一步。“我……我会空手道,我舅舅是警察局局长,表弟是雷霆小组队长,我有电击棒……”
很好笑的台词,这个女人的反应妙透了。
“我想,是你走错了房子吧?”他无奈地提醒,她该不会是闯空屋的游民,以为没人人住,想霸占这地方栖身吧?
“我走错?”她夸张地斥骂,“我要是走错地方,头就剁下来给你!”她十点半才冒着雨搬进这里,皮包里还放着钟欣给她的钥匙呢!哪有可能走错?
“我要你的头干什么?我只要你离开’我的‘房间’。”他冷静地说。
“哈!你的房间?”太好笑了!
“没错,这里是我家。”
“你家?”哦,这是她一星期来听过最好笑的笑话。
“如果你没地方躲雨,楼下还有间房间,我允许你在这里过一夜,不过明天你就得离开。”他以主人的口气说话,自认已经够好心的了。
“老兄,该走的人是你吧?我今天才把这里租下来,你要是以为我没权力将你送警法办,那就大错特错了!”她气呼呼地警告着。
“你说什么?你把这里租下来?”这下子钟肯的语气变了。难不成……
“没错!”
“谁租给你的!”他几乎要有答案了。
“我的同事,钟欣!”于慎言笃定地说,好似一说出钟欣的大名事情就能解决。
钟肯吁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老姊一缺钱什么蠢事都干得出来,他竟然打起他房子的主意来了!该死!
“我想,我们最好到楼下好好谈谈。”他不想继续杵在黑暗中和一个陌生女人为了房间争执。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最好快滚!”他可没闲工夫和一个陌生人谈天。
“你如果知道我是谁就不会这么说了。”
“是吗?你是谁?就算你是天皇老子也不能乱闯民宅!”她怪笑一声。
“我是钟欣的弟弟,钟肯。”他朗声地道。
钟欣的弟弟?老天!他是钟欣说的那个“怪胎弟弟”?钟欣不是说她弟弟根本不回台湾的?她哑然地瞪大眼睛,小嘴张得好大,对这突如其来的答案震惊不已。
“现在,你愿意和我谈谈了吗?”他说着便精准地找开墙上的灯,乍亮的光线照亮了一室的清蓝。
这个女人长得还不错,个子中等,清秀可人,年纪介于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一头直发披垂在后颈,穿着白色休闲服,从五官判断得出她是那种凡事都亲自打理、热心过头的女人。钟肯只花了五秒钟就将她研究完毕。
于慎言则怔怔地盯着站在门边的斯文男人,还有点犹豫着该不该相信他。不过,这男人给人一种干净清新的感觉,灰蓝条纹衬衫里一件白T恤,一条深蓝色牛仔裤,他和这间房间几乎成为一个整体系列,光是这点直觉就告诉她,她可能真的遇上这房子“真正的主人”了。
“你……真的是钟欣的弟弟?”她支吾地问。钟欣从没说过她弟弟叫什么名字。
“要看我的身份证或户口名薄吗?或者,打个电话把我老姊挖起床质问一下?”他嘲弄地反问。
“不,不用了……”她觉得头好痛。事情怎么会变得这么复杂?钟欣啊,我会被你整死!她的表情哀怨而颓丧。
“那我们到楼下谈谈吧!”她率先下楼,留给她片刻整理思绪的时间。
随着他走出门外的流动的空气,一股清淡的香味倏地飘进她的鼻腔,她的焦虑霎时化为无形,慌乱的情绪也被抚平。真奇怪!这是什么味道?闻起来满……对味的。
五分钟后,他们面对面坐在一楼的沙发上,终于理出所有问题的症结所在——钟欣。
“这房子早已登记在我的名下,我姊无权动用,她这次做得太过分了。”钟肯面有难色,钟欣不经他同意就将房子租给别人,况且还是个女人,这一次他不找她出来理论就太善待她了。
“她也是为了帮我……”于慎言振作起精神,开始解释。“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从我家搬出来,钟欣自然好心地提供我这个地方落脚,她说你平常根本不会回来的……”
“我是不定期会回来,不表示不会回来。”他更正道。
“是啊!谁知道这么巧,我们都挑今天晚上住进来。”唉!她依稀刻钟欣和她同年,这么说来,眼前这位又是个比她小的男人了?为什么老天不放过她?刚脱离一堆幼稚男,就又碰上了个小男生!
“我姊收了你多少钱?我退给你好了。”他看得出她有难言之隐,不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是不太好,更何况他是回来享爱“冷清”的,多个人实在有违他的度假计划。
“你要赶我走?”她睁大眼,两道秀气的眉瞬间聚拢。
“不是赶你走,是请你搬回你家。”他平静地回答。
“我不能搬回去!”现在回去只会让三个弟弟笑话她而已,再说,她怎么能破了自己的誓言,甘愿沦为小狗?
“为什么?”
“因为……”这要她从何说起?既牵扯到个人隐私,又和她难以启齿的乖舛命运有关,她要怎么向他开口她离家的真正原因?
见她不语,钟肯倒也不强人所难,他退一步说:“这样好了,我再叫我姊帮你找间房子,你明天先回家,等找到房子再搬出来。”
“不行!”她断然否决。
“那你到底想怎么样?”他无奈地摊开双手。
于慎言看了看四周,霍地双手支在桌面上,探身向他。
“这样好了,反正这里有这么多闲房间,你就分租一间给我,我保证绝不干涉你的生活。”跟个小男生住一间房子也没什么好忌讳的,顶多再把他当弟弟。
“我不习惯和别人同居。”他冷冷地道。
“这不叫同居!我跟你说,我已经二十八岁了,你可以把我当成姊姊,而且我一有空会帮你打扫房子,必须时还能帮你准备晚餐……”
“我已经有个姊姊了,不需要再多一个。我自己会整理屋子,因为我有轻微洁癖。再者,我厨艺还不错,从不麻烦别人。”他一一驳回她的话。
有这么上道的男人?于慎言简直呆住了。为什么她家的三个弟弟不能像他这样?和这种男人住在一起肯定轻松多了。
“那更好,你就把我当隐形人,我每天早上七点半出门,晚上七点半以后才会回来,几乎有十二个小时不在,白天你一个人逍遥自在,晚上我回来后你也差不多要就寝了,所以,多我一个人并不会干扰你的作息。”她将情况一一分析让他明了。
“我这个人满孤僻的,这也是不喜欢回家和我老姊住在一起的原因。”他直接表明不希望又多个“姊姊”来烦他。
“我不管!我已经把钱给钟欣了,三个月没住满我不走!”她只好用上耍赖这招了。
“我姊收了你三个月的钱?”老天!正好是他的假期长度。
“没错!”
“我退给你!多少?”
“我不要钱,我只要有房子住。”开玩笑,要她去哪里再找间一个月只要一万五千块的别墅住?
“你……小姐,别为难我行不行?”疲倦让人耐性丧尽,他的好脾气快用光了。
“是你为难我吧?”她咬着下唇,叉腰瞪眼。“还有,我叫于慎言,为了不让以后日子过得尴尬,你可以叫我于姊,或是大姊,我不会介意的。”她说得好像人家已经答应让她住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