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高拔的尖叫声几乎把屋顶掀了,她又叫又跳地往后一跃,手里的汤匙脱手而出,扫到水槽边的碗盘,瓷碗掉落摔成碎片,让她二度受惊,往墙角跳开,脚跟又不小心蹋到那些烂锅,霎时铿铿锵锵一阵混乱,整个厨房陷入更严重的脏乱之中。
灾难啊!
旁观的于慎谋无力地闭起眼睛,利用两秒钟养足精神,然后上前将她救离“战场”。
“过来!”他一把将她拢进怀里,在她耳边轻道:“别怕,那些是小蟑螂,不是大恐龙。”
卞则刚从小就怕昆虫爬虫,美国的家在母亲的清理下连只蚂蚁都看不见,可是台湾这类小虫子偏偏特别多,她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情急之下埋首在他的胸前啜泣,忘了他是谁。
第一次和女孩子这么接近,于慎谋羞涩之余却引发了内心空前的骚动。
温暖、柔软、清香……原来女人的身体抱起来是这种销魂的感觉。
他轻拍着她纤细的背,以十足男人的声调安抚她:“好了,别哭了。”
她慢慢止住战怵,才意识到自己正埋在什么人怀中,随即推开他,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对这些小东西就是没辙……”
“你去客厅坐着,我来帮你整理吧!”他卷起袖子,朝她挥挥手。
“不用了,你来者是客……”她惭愧得无地自容,让自己的学生来帮她清厨房,这怎么过意得去?
“我今天不是客,相反的,我今天是你的生活指导员,你最好听话!”他用食指轻点一下她的额头,转身去面对杂乱。
她被他的举动搅得有些失神,这一瞬间,他看起来既成熟又稳重,让她产生了“安全感”的错觉,而且,她还记得方才拥住她的胸膛结实又温暖,热气依旧回荡在她的皮肤上,久久不散。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就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他俐落地清除厨余和垃圾,厨房在他的双手下一寸寸还原成本来清洁的面目。
当她看见流理台又闪着亮光时,对于慎谋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好棒啊!”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再来是客厅!”于慎谋如此宣称。
“客厅?不用了,你先休息一下,太累了……”她好心地说着。
“我不累。”他开始收拾地板上的纸屑。
“那我也帮忙……”她才开口,脚下又踩到一只牛奶盒,“噗”地一声,盒内半凝固的残余酸奶便喷了一地。
她僵在原地,尴尬地冲着他挤出一丝微笑。
“请你到沙发上坐好,这样就是最大的帮忙了。”他对她的好意心领了,她只会愈帮愈忙而已。
“噢。”她自知是个惹祸精,于是很安分地坐在沙发上,不敢再造次。
于慎谋一下子就清理好客厅,再用拖把把榉木地板拖干净,整个空间又恢复该有的高雅与清爽。
“你真行耶……”卞则刚喃喃地道,眼里已有崇拜的神色。她都不知道一个男孩子也能将家事做得这么好。
“那是你太逊了。”他老实说。
“这我知道,我妈就常说我是个懒人,只会读书而已。”她自嘲地笑了笑。
“你只是没把心思放在生活上,你要是拿出你钻研学问的功力来过日子,保证不会无能到这种地步。”她不笨,她只是习惯了懒。
“真的?”她从不知道过日子有什么好花心思的。
“真的。”他点点头,然后迳自往她的卧室走去。
“你要干什么?”她诧异地跟上去。
“我想,你的房间最好也清一清。”他一点都不避讳地推开她的房门。
“不要!”她惊叫地拦住他,脸颊烧红地说:“这里我自己整理就行了……”
“你确定?”他瞪着她乱七八糟的房间,怀疑她自己整理的能力有几分。
“呃……”她回头看了自己的卧室一眼,挤聘个笑容,“确定。”
“我却不敢肯定!”他轻易拔开她的手,走进令人叹为观止的“衣被世界”。
这间淡紫色的房间原本应该很美丽的,搭配紫罗兰花布的窗帘,想必是卞家两老为女儿精心设计的闺房,只可惜,他看到的是撒了一地的衣服和满床的书本、纸张……
这里乱得只能用“壮观”来形容!
“你知道衣服是吊在柜子里的吧?”他刻意地问,眼中全是讥讽。
“嗯。”她点点头。
“书是放在书柜或书旧相的吧?”他又问。
“嗯。”她还是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硬要将这两样东西全挤在这里?”他往床上一指。
“我有睡前看书的习惯,看着看着常会睡着,反正明天还要看,放太远了要拿不方便……”她解释。
“这样啊……那衣服也一样啰?反正穿过还要穿,不如不洗,搁着就好,拿穿都省事。”他顺着她的口气说。
“对呀!”她正想笑,后来一想不对,又道:“不,衣服我都有洗。”
“是吗?那请问这堆衣服有哪些是洗过的,哪些又是待洗的?”他走进房里,拿起一小堆清一色“淡粉红”的衣物,其中还包括她的内衣裤。
“啊!”她冲过去,一把拾过那些色泽一致得诡异的衣服。
“怎么?”
“你……你……你怎么可以拿我的……”她忙不迭地抽走内衣裤。
“你的什么!”她不给他看,他更好奇,伸手就抢。
“不要看!”她用身体挡住,整个人几乎埋进衣堆。
“到底是什么啊?瞧你紧张的。”他硬将她扳过身,看不出她手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啊!别看啦!这是女人的……哎哟!”她更往里缩脚却被地上的衣服绊住,话说到一半就往他身上栽去。
“小心!”他抻手扶住她的肩,忙乱中她手里的胸罩正好挂在他的手腕上。
那件胸罩的颜色虽是淡粉红色,可是色泽不均匀,于慎谋拿近一看,立时明白她作了什么事了。
“你把所有的衣服都丢进洗衣机里一起洗了?”他问。
“嗯!”看他手里握住自己的胸罩却面不改色,她真怀疑他知不知道那件是女人的贴身内衣。
“不管红的黑的黄的蓝的?”他还将胸罩在她眼前晃着。
她咬着下唇一把抢过胸罩,生气地说:“对啦、对啦!”
“小姐,你难道不知道白色衣物最好和有色衣物分开来洗吗?瞧瞧你,活像在开染坊一样!”他坐倒在她的衣堆中,看着那些红不红又白不白的衣裳。
“我哪知道?洗衣机不就是把衣服洗干净的机器吗?使用说明上又没写着要分开洗!”这怎么能怪她呢?
“有些衣服最好别靠洗衣机。像这些……”他自衣服堆中挑出胸罩和内裤,一件件丢到她面前,“这些贴身衣物最好用手洗,才不会洗得变形变色,一点都不性感了。”
“不性感又怎么样?要你管!”她恼羞成怒,霍地退了开,双手叉腰地说:“我爱把衣服洗烂洗坏那是我的事,你凭什么来这里指正我的生活?”
他定定地抬头看她,没有开口。
“我又没有要你来检查我的屋子是否干净!别以为帮我清理了厨房和客厅我就得乖乖听你数落,你以为你是谁啊?”
她拔开垂落的发丝,怒火高涨地走出房间,边走边念着:“我发什么神经让你来我住的地方,好让你像个教官似的在这里撒野,我到底还有没有脑子啊?”
“你会让我进来是因为你潜意识里需要一个人陪你,而你也不讨厌我。总归一句话,你很寂寞。”他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走出卧室,从客厅沙发上拿起他的背包。
“寂寞?”她怔住了。
“对,再多的书也填不满你空虚的心。”他一语说穿她的心事。
“你……你又知道了?”她真希望能掩饰掉内心的翻涌,他……他为什么能这么了解她?
“我当然知道。我喜欢你,所以观察你,你以为我去旁听你的课为的是什么?”他的头发有几绺遮住了他的眉宇,深沉的眼瞳有着清澈的光点。
“你观察我?”她觉得不安。
“怕我了?我不是变态狂,你不用担心,我会用光明正大的方式来追求你,直到你点头为止。”他自信地道。
“于慎谋,你忘了你比我小三岁……”她说得一点力气也没有。
“就算比你小十岁我也不在乎。”
“为什么是我?学校里女同学这么多,为什么你不去找她们,独独要来找我?”她不明白,天降桃花也没这么离谱。
“你这就像在问亚当为什么会爱上夏娃一样。”他笑了。
“怎么会一样?那时伊甸园只有他们彼此……”她蹙眉反驳。
“一样的,现在我的眼里只有你。”斩钉截铁的话加上他的笃定,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魅力,将他隐藏在冷漠面具下的热情表露无遗。
卞则刚被他的魄力震慑得久久无法出声。
他是认真的?真的喜欢她?
“我……我在美国有个男朋友了……”希望这句话能断了他的荒谬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