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年来,冷月在玄影殿早已成了上上下下的宝了。她聪慧机灵、温柔可人,跟着古乙残习药,俨然成了太古神医的闭门弟子,尽得所学,再加上无咎和无名的调教,手脚上的功夫不弱,玄影殿骁骑中倒有不少成了她的手下败将。
不过,无咎常常笑说是玄影殿的男人们不舍得伤她才装作败北,并非她功力了得。
而冷月也不甘示弱地反唇相稽,“是师父教得差,骁 骑叔叔们怕伤了我的尊严,才刻意让我,这点我哪会不明白?”
“你这臭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无咎笑骂道。冷月外表柔顺,但那伶牙俐齿尽得他的真传,甚至有青出蓝、更甚于蓝之势。
“哈哈哈!无咎,有其师必有其徒啊!这可是你教出来 的好徒儿。”无名闻言大笑,无咎终于也有被损的时候真是报应啊。 “我只恨当初见她筋骨灵巧,反应敏捷,被她的甜言蜜语所骗,才会收了个这么不知感激的臭丫头骗子!”
无咎佯装气愤,满脸怒色。
“无咎叔叔,别这样嘛!冷月一时得意忘形,才会言不逊,真是该打。我怎么可以忘了,你是谦虚才这样笑自个儿徒儿的呢?你是不好意思称赞我,才故意说些难听的来消消我的骄傲的,是不是?你是不想让骁骑叔叔们唯才这么说的,是不是?”冷月一阵抢白之后,立刻引起骁骑和无名的大笑。
无咎瞪目无言。每回和冷月言语交锋,他总是落败 偏偏看见她清澈如水的明眸和笑靥如花的俏脸,一股气提不上来,只能干笑几声,轻易被摆平。
“算你懂事,没让我白教你一场。”他清了清喉咙替自己找个台阶下。
无名笑着摇摇头。当年那个怯生生的小女孩长大了不再是个爱哭胆小的娃儿,九年来她变得坚强。独立,一身娇弱的富贵之气被冷静和从容取代,或许是受玄影殿色男人的熏染,她的言行没有大家闺秀的矜持作态,反多了一份侠气。然而,难得的是她还保有一懂得应对进退的心,待人诚恳温柔,不会恃宠而矫,和玄影殿里的主仆们如同好友般,从不会端着架子,因而殿中所有的人才会对她宠爱有加。
“对了,古老不在,你不需要替他送药去给绝爷吗?”无咎突然问起。
九年来,每月月初古乙残便会带着冷月进涤剑阁去替独孤清绝治疗,他和无名则被要求在阁外守护,不能让人前来打扰。虽然他一下直觉得有点奇怪,古老到底在玩些什么花样,不过,主人九年来每月发作的怪疾减轻了许多,这点倒让他宽慰不少,也不好再问东问西的了。
冷月的心“咯”地重重捶了一下,连忙整理好纷乱的思绪,清了清喉咙说:“独孤叔叔好多了,可以不必再吃定魂丹了。”真是的,她实在愈来愈不行了,连听别人提起独孤清绝心跳也会乱,这算哪一种毛病?九年来她一直
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跟一堆“老”男人处久了,多少会有那么一点点变态?
“哦?老实说,冷月,你每个月初和古老送涤剑阁都鬼鬼祟祟的,到底是在里头干什么啊?无咎好奇极了。
“没......没什么,助独孤叔叔练功运气啊!”又来了!这问题问了九年了,他不累啊?冷月瞟了无咎一眼,没好气地想着。 “就这样?”无咎怀疑地瞪回去。
“无咎叔叔,你真想知道,不如去问独孤叔叔吧。”
冷月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玄影殿中知道他体内有夜龙珠的人只有独孤清绝和古乙残,无咎会疑惑古乙残用什么方法缓和了独孤清绝的内伤实是无可厚非,不过,-解 释起来,又会扯出更多问题,然后到最后夜龙珠的事就搬开来,再也这遮藏不住。
“嘿!我好歹也算是你师父,师父问徒儿一些问题难道犯法啦?”无咎抬出他的“身份”压她。
“是没犯法,只是徒儿嫌师父罗唆并且拒绝回答,有谁能编派不是?”冷月半迷着秋月明眸,嘴角嫣然勾出出一杂灿烂笑容,迷眩住在场所有的男性。
“晤……”该死的!无咎被她的表情弄得又气不出来了。妈的,玄影殿的男人大概除了绝爷外,全被她吃定了。
“你在叽歪个什么劲儿啊咱从冷月帮忙古老,咱们绝爷真的好多了,这又有什么好钻研的?啐!”无名受不了无咎老是喜欢追问没意义的事,忍不住又损损他。
“看看你们,一下子全站到她那边去了。哼,月丫头一笑,你们哪一个不跟着笑,全是呆子!。无咎嘟嚷着,神色鄙夷。 “喂喂喂,你还不是一样,她一说好话,骨头最先酥的是谁啊!”众玄影骁骑全和他杆上了,大家闹成一团。
冷月抵嘴微笑,不和他们瞎扯,耸耸肩,提起竹蓝走回古乙残的药室。玩归玩,她分内的工作还是要仔细做完 才行。古乙残年事已高,渐渐把一些简单的配药工作交代给她,自己则出门寻奇珍异草,顺道打听现下武林中的一些消息。
冷月轻迈的步伐在药室的门口打住,不经意抬头看向山坡上的涤剑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若说玄影殿中有任何人对她不苟言笑的,那便是独孤 清绝。 冷月也不知为了什么,随着她年龄日益增长,独孤清绝对她却逐渐冷漠,孩提时两人的交情仿佛都随着时间而 消失了。
独孤清绝身上的奇症虽有起色,但仍未除,以住每月快发作时,冷月都会到涤剑阁中运功助他治疗气血行络。 但自一年前开始,他却以闭门练功为由而不再唤她上阁,她曾经不明白地询问古乙残,为何独孤清绝会拒绝接受她的帮助治疗? “冷月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哪!”古动残意会地笑道。 原来冷月每月都必须与独孤清绝在涤剑阁中对掌,虽然古乙残必定在场,但独孤清绝还是愈来愈觉得不妥。冷月逐渐成长,一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家和个男人双手相接,就算玄影殿中的人不说什么,他也不想损了她的清誉,因此才会拒绝她再帮他治疗。 可冷月并不这么想。
这些年来,她愈来愈难见到独孤清绝,他把自己关在深剑阁中勤练“回阳神功”要见他并不容易,她期待着每月月初能被允许进入涤剑阁见他,与他说说话,确定他安然无恙,一颗莫名其妙悬着的心才会落地。但现在,自他不再让她入阁后,这一年来她只见过他两次面,而且都是匆匆一瞥,没有交谈,这种冷漠让她难过伤怀,心中的苦涩不知该向谁细诉才好。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冷月自己也不明白。她只知道,没有她的帮忙,涤剑阁每月必定传来独孤清绝的低号 声,他还是必须对抗自己身上的病痛,无药可医。冷月每每被他那强压下来的呼喊弄得胆战心惊,肝肠纠结,曾好几次要冲进涤剑阁助她一臂之力,只是都—一被拒在门外,心碎而返。
或者,真的是一种对父亲情绪的转移也说不定。她暗暗替自己摆荡的心解释着。
现下算算时日,离他发作的时间又近了。古乙残外出已半月余仍不见回来,她有点担心独孤清绝一个人如何能渡过难关。 夜龙珠在她体内潜伏了九年,热力不仅没有稍减,还 因她习得运气的方法而日渐大增,稍有情绪波动,脉息中便会有股气流“嘶嘶”流窜。古乙残一直想参观她体内夜龙珠的奥秘,不断地钻研古书,盼能窥得究竟,只是多年来毫无所获,也只能教冷月如何控制自己暗藏的能量,以 免受伤。
冷月怔怔地盯着涤剑阁,没看见独孤清绝的影子,里像往常一样静得让人不安。她忽好想看看好那张别人以为丑陋,却教她为之挂怀的面容。于是左右看看四下无人,轻跃上台阶,灵巧地来到涤剑阁的门外,躲在门前的廊柱旁细听里面的动静。
过了半晌,没半点声音,她好奇心顿起,偷偷推开木窗,探头往里瞧去,里面桌椅摆饰如常,只是薄暮中仍不见独孤清绝打灯,不禁让人揣测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会是病又发作,继而不省人事?”冷月心下一凛,不再顾忌什么,即刻推开门闯了进去,四下找寻独孤清绝的身影。 “独孤叔叔。”她轻唤着,脚步移住涤剑阁的后院 房,平常这阁楼不准任何人进人,因此原本就带着三分诡裔阴沉之气,现在天色已晚,整栋屋内更透着寒意。
“独孤叔叔。”冷月一直往内室找去,在左扫房看见一扇掩着的门,自然跨了进去。
这间小室没窗户,四周密闭,黑沉沉地瞧不清任何东西。冷月点亮小桌上的炮台,赫然发现墙上挂着一张白描人像,上头画了个清磊轩俊、英气非凡的男子,正逸兴道飞地执剑狂舞,气势磅确,教人凝目神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