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踉跄了几步才稳住身子,抬眼一看,车子已然离去,她拍拍胸脯,咕哝道:“我也不想再见到你……”
只是,江醒波留下的那些话着实令人费解又不安。
他并不爱写意,却又非娶写意不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蹙着眉心,她百思不解,今天是星期五,也许下周一到学校她该找潘写意好好问个究竟。
第三章
星期一早上,秦若怀准时地在九点半踏进F大的校门,今天的课从第三堂开始,因此她不疾不徐地走在校园中,雨已经停了,道路两旁缤纷的杜鹃花丛沾上水气,更显鲜活明亮,看得她心情也不禁清朗起来。
“晓色云开,春随人意,骤雨才过还晴。”她随口念了一句北宋词人秦观的“满庭芳”,秀静的脸庞漾起一朵难得的笑靥。
她很喜欢诗词,认为那是中国文人的智慧结晶,用最精简的文字来写人、写景、写情,读起来更是畅快淋漓,情绪激荡,这也是她选择中文系就读的唯一原因。
阳光破云而出,校园春色更浓,她看了看表,决定早点到教室去预习等一下要上的“诗经选读”,这堂课也是潘写意的最爱,不过她心里很清楚,经常借故请病假的潘写意会如此热中这门课,可不是因为对诗经有兴趣,而是和其他女同学一样,迷上了上课的新任教授安知礼!
真是的,她怎么看那个教授都像个木头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生喜欢他?
好笑又不解地摇摇头,大跨步走向文学院。
才走没几步,一辆轿车忽地悄然无声地堵住了她的去路,她呆了呆,正纳闷是哪个学生或教授这么不会开车,后车门霍地打开,探出一只手臂,不由分说地将她抓进车内。
“啊?”她吓了一跳,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整个人已被强拉上车。
车门重重地关上,锁住。
这……这是干嘛?
她忙不迭地想坐正,一张着了火的俊颜赫然欺压向她,冲着她便阴鸷地质问:“把写意交出来!”
“什……什么?”她错愕不已地瞪着江醒波,脑筋一下子转不过来。
“你把写意藏到哪里去了?快把她交出来!”江醒波怒火更炽,揪住她的领口厉喝。
“你在胡扯什么啊?江先生?你要找写意就该去她家找……”她不解地道,并急着挣开他的压制。
“哼,别再演戏了,写意怎么可能在她家,她不见了!”他气呼呼地道。
“嗄?”她愣住了。
潘写意……不见了?
“快说!你到底把她藏到哪里去了?”他的耐性已经快用完了,这个姓秦的女人大概非把他惹毛才甘心。
“我?”她瞠目结舌。
“对,当然是你,你想和我抢写意,所以才把她藏起来,对不对?”
“我没有……”她连忙否认。
“显然,那天我说的话你一点都没听进去,秦若怀。”他的声音冷得能将人冻毙。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她急急辩解。
“你会不知道?哼!别想狡赖了,以你和写意的‘情谊’除了你,没有人会知道她的行踪!”他更加欺近,一副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模样。
一股他专有的男性霸气直取她的口鼻,带着淡淡的麝香,令她窒息昏眩。
她眼中全是他那双熠熠的怒目,漆黑的瞳仁深邃悠远,似乎藏匿着无限的疲惫和烦郁,以及一抹无人能触及的孤寂……
“说啊!写意在哪里?”他用力摇晃着她。
她脱了轨的心思被他的怒斥声惊醒,回过神,立刻使尽力气从他的揪扯中挣脱开来,退向角落。
“我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这两天写意根本没来找我。”她大声道。
“看来,不给你一点苦头,你是不会说的……”他压根儿不信,冷冷地坐直身子,拳头握得卡卡作响。
“你……你想要怎样?我……我告诉你……有格调的男人是不打女人的……”她骇然地吞了一口口水。
这是什么歪理?江醒波眉头更加打结。
“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只要你说出写意人在哪里,我就会放了你,而且既往不究,说不说?”他恻侧地盯着她。
“你要我说什么?我这两天真的没和写意见面,信不信由你。”她纵然害怕,但也无话可说。
“很好,我倒要看看你的嘴巴能撑多久。”他浮起一记森冷得令人打颤的笑容。
“你你你……你到底想怎样?快放我下车!”她紧张了,边嚷着边拚命想拉开车门,无奈车门锁怎么也弄不开。
“除非你说出写意在哪里,否则……”他说着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向他胸前,意有所指地说:“从现在起,你再也别想离开我身边。”
再也……别想离开我身边……
这句话听来明明是个威胁,但不知怎么搞的,她却被深深震撼住,一种奇异的颤动从胸口向四肢荡漾开来。
怪了,她在发什么神经,在这当儿还在胡乱悸动,江醒波可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认定她把潘写意藏起来了,若她不给他一个交代,她说不定真的会完蛋。
她急急打住飘扬的思绪,推开他,“好好好,让我……打她的手机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他眉头一掀。
“也许……写意只是去了哪里……等一下就会来上课了。”她拿出手机,按着潘写意的门号。
“不用确认了!她的手机从周六当天晚上就没开,人也离家出走,此刻潘家也在急着找人,我更不认为她会来上课。”他一把就抢走她的手机,忿忿地道。
“你说她星期六就不见了?”她愕然。
“别装作吃惊样,秦若怀,这件事你应该最清楚。”
“我怎么会清楚?她根本没来找我……”她愈想愈惊,倏地抬头,“你……你该不会不顾写意的拒绝,强迫逼婚吧?”
“当然。”他回答得好像她问了个蠢问题。
“你……那根本就是你把写意逼走的!”她叫道。
“什么?”他眉峰一耸。
“写意的个性可不像她外表的柔弱,你愈逼她,她反弹就愈大,还有,我真不明白,以你的条件,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为何非要写意不可?你应该知道,强摘的瓜不甜,强求来的爱情和婚姻更无意义,何苦要把她逼得逃走你才甘心?”她已忍无可忍了,这个江醒波实在太过分了。
“大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如此数落我?”他的火气又上来了。
她反感地瞪着他,心想,江醒波若不是个被宠坏的大少爷,就是头脑有问题,那种口气活像他是个皇帝一样。
“我只是希望你别逼人太甚,请你放了写意,去找一个你爱她,而她也爱你的女人吧!”她忍住气,衷心劝道。
“不行!我只要她!而且要定了!”他斩钉截铁地喝道。
“为什么?你不是不爱她吗?”她气急败坏地大喊。
“对,我是不爱她,不过我和她的婚姻与爱情无关,而是为了做个了断……”两簇火光在他眼眸中进燃。
“了断?了断什么?”为什么她总是听不太懂他的话?
“你不会懂的。”他冷嗤一声。
没有人会懂他的痛苦的,只除了那两个人……
那两个和他一样深受折磨的人,但那两人,在这一世却不见得遇得上……
“你不说清楚我当然不懂。”她的胸口又开始窒闷了,每当他脸上露出那种压抑的绝望,她就会莫名地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会这样?
“我没必要对你说清楚,因为你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个障碍而已,一个防碍我的小角色!”他尖锐地啐道。
这个人不但个性差,嘴巴也坏,难怪写意不喜欢他。
她没好气地转开头,正巧看见安知礼教授走过,而且有些诧异这辆车就这么斜停在路上,不停地打量。
“救命啊!安教授!救我啊!”她见机不可失,握拳就猛捶车窗。
江醒波一怔,抓住她的双手怒喝:“你给我安静点!”
“救命啊--”她不顾一切拚了命大吼大叫。
外头的安知礼发觉有异,走了过来,江醒波马上吩咐司机:“开车!”
车子在安知礼接近前急转个弯,掉头冲出F大校园。
秦若怀大惊失色,奋力挣扎,怒叫:“放开我!你这个混蛋……”
“吵死了!”江醒波暴喝一声,伸手往她的后颈一砍。
一阵刺痛贯穿了秦若怀的大脑,她眼前一暗,只感到自己正迅速往黑渊里坠落……
坠落……
* * *
黑夜,风雨交加,雷电骤闪,她在跑着,仓皇而愤怒地跑着。
狂雨打乱了她的视野,长裙羁绊了她的脚步,她耳边只听得后面追兵们逐渐逼近的呐喊。
“快跑啊!”有人在她左边身旁催促,声音娇脆着急。
是谁?
她困难地转过头,想看清那人的脸孔,可是一切却显得那么模糊,只除了一抹盈盈的红影……
“快跑啊……别被他们追上了……”
又有人开口了,但她很快就发现,那是她自己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