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出色及特殊身分立刻成为注目的焦点,狩魔人对教内的人来说如同可望而不可及的传奇人物,如今能亲眼目睹,对大多数人来说就像是一场宝贵的经验,人人已迫不及待要向他致敬。
至于左君薇,她没想到教廷这么快就替她决定婚事,昨夜欢喜得几乎难以成眠,虽然光见冷漠依旧,但在大家的祝福声中,她自信迟早能软化他的心。
宴会进行到中段,她持着酒杯来到光见身旁,含羞地望着他,深情道:
“我会努力做个好妻子的,光见。”
光见冷冷回头,眉头深锁。
“你真的明白什么叫婚姻吗?”
“什么?”她怔了怔,不明白他为何这么问。
“所谓婚姻,该是两情相悦的男女誓言共组一个家庭,我们却连两情相悦这个大前提都没有!”他不仅她为何能接受这样的安排。
她无言以对,片面的喜欢的确构不成“两情相悦”,但她愿意奉献一生给他啊!
“这样的婚姻,你认为能幸福吗?”他瞪着她。
“我……”
左君薇尚未回答,她的父亲左笑山突然起哄要求光见吻左君薇,众人欣喜欢闹,光见为难地拉下脸,如冰雕般矗立不动,久久不愿去碰触左君薇,气氛霎时变得有点尴尬难堪。
“光见。”赫雷斯以眼神示意他照做。
光见抿紧了唇,慢慢向左君薇低下头。
突然间,在场每个人手上的杯子开始抖动,然后,出乎大家意外的,杯里的液体陡地全喷洒而出,溅得每个人狼狈闪躲,惊叫连连。
“哎呀!这是怎么回事?”
原本井然有序的宴会一下子被搅乱了!
就在人人惊慌失措之际,一个娇小的身影缓缓从门外踱进,阴沉冷倔的俏脸,及腰的长发垂散在背后,夹着旁若无人的狂妄,大刺刺地步入左家的大厅。
左君薇看清楚来人后,惊诧地低喊:“夜海棠?你来做什么?”
光见一见到她,整个人讶异得呆愕。
海棠!她竟然来了……
“这就是所谓天主教教徒的聚会啊?嗯,是满有那么一点神圣的味道啦!可是,天主教教义不是讲究信、望、爱吗?怎么却一大群人集中在这里玩着‘逼婚’的游戏呢?”
夜海棠双手交握在腰后,仿如前来巡视的大官员一样,冷冷地扫视着所有的人。
“你这小丫头是什么人?竟敢到这里来撒野?”左笑山向前跨一步,厉声质问。
“爸,她是我们学校二年级的学生……”左君薇走到父亲身旁,低声解释。
“圣安中学的学生?我可没邀请你来。”左笑山不客气地盯着夜海棠。
“这么荒唐的场面,我怎能错过呢?”夜海棠尖锐地讥笑。
“荒唐?”左笑山的脸色更难看了,女儿怎么会认识这么一个没教养的女孩?
“是荒唐啊!人家男方明明不喜欢女方,却仗着人势强逼他接受婚事,原来这就是你们的作风啊?专门强人所难……”她大胆地道。
“海棠,别乱说话。”因乍见夜海棠冒出来而错愕得失神的光见终于回魂了,他怕夜海棠再扯下去会惹怒赫雷斯,急忙出声喝止。
“这是事实啊!”她盯着光见,俏脸一沉。
他有没有搞错,她是在帮他耶!
“你这泼悍丫头给我滚远一点!”金刚没想到这姓夜的女孩居然会闯进这么重要的场合,气得上前破口大骂。
“啊!你这个奴才也在啊?那为何没替主子伸张正义呢?他根本不想要娶左君薇,你应该看得出来嘛!”她转头看着金刚,一点都不畏缩。
“你懂什么?这是教宗亲点的婚事,也是我们家少爷的光荣……”金刚怒斥。
“光荣?拜托哦!是真爱重要,还是那种毫无意义的光荣重要?少拿架子来压人了,我今天就不许他和左君薇订婚1!”她指着光见,强硬地宣称。
光见真服了她的率性了,她难道没看见在场的全是教徒?她一个白魔女也敢单枪匹马地前来挑衅?
“海棠,别闹了!”他走向她,低声劝道。
“我不是来闹事,我是为你而来,如果你爱我。就跟我一起走!”她朝他伸出手,目光坚定不移。
光见尚未回答,赫雷斯便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光见不会和一个白魔女在一起,请回吧!”他苍劲的冷眼打量着夜海棠,严肃地道。
好个俏丫头!唇红齿白,艳若桃李,难怪光见会栽进她手里。
被赫雷斯点破她的身分,大厅里立刻扬起了一阵骚动。
白魔女?这女孩居然是白魔女……
“为什么?白魔女就不是人?”她怒视着眼前的老人,心想他一定就是赫雷斯。
“狩魔人得维持血统的纯正,你不适合。”赫雷斯断然地道。
“光见又不是猫狗,你们拿他当什么了?什么血统不血统,难道血统比真爱还重要吗?”她大声驳斥。
“你一个外人当然无法了解我们的苦心,请你离开,否则别怪我无礼。”赫雷斯下逐客令了。
“除非光见跟我走,不然我死也不离开。”她坚持地看着光见,就等他的答覆。
光见的心早就飞向她,但他的理智却无法违抗赫雷斯,一边是最爱的女人,另一边却是最敬重的导师,他陷入了天人交战的煎熬之中,久久难以抉择。
“光见不会跟你走,你死心吧!”赫雷斯瞪了光见一眼。
“光见?”她要的不是任何人的回答,她只要光见一句话。
“海棠……”光见向她跨出一步。
“光见,别忘了你母亲的遗训,你是仅存的狩魔人,你有你应尽的责任。”赫雷斯喝道。
这句话击中了光见的弱点,他倏地站住,痛苦地闭起眼睛。
“海棠,对不起,我不能……”此时此刻,他只能选择他的责任。
夜海棠的脸倏地刷白,光见拒绝了她?
他宁可选择一个他不爱的女人,只为传承狩魔人的血统?
那表示,他对她的爱,比不过他那可笑的规范和戒律?
众人欣喜的哗然声像一道道利剑插进了她的心脏,她开始战抖,胸口仿佛裂开般,痛得跪倒在地。
“海棠!”光见大惊,正要冲到她身边,左君薇立即紧抱住他。
“光见!别过去!”她大喊。
“你……”他正要甩开她,她忽然扬起脸,吻上了他的唇,并得意地瞥了夜海棠一眼。
“不!不……”夜海棠瞪着相吻的两人,绝望地尖叫。
随着她的叫声,她清楚地听见内心深处某种东西断裂的声音,长久以来替她锁住心灵黑盒的金色的线,绿色的线,被乍然扬起所愤恨震断了……
黑盒又被打开了!
但这回将它开放的不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怒火飙窜中,黑色的力量从那仿若无底深渊的盒中窜出,红色火焰一下子笼罩住她全身,她的长发飘散,渐渐由黑转紫,她的眼睛由黑泛红,她的心……正一寸寸被邪念吞噬……
屋内刹那间旋起阴冷的风,以她为中心,风强如刀,吹得杯盘狼籍,吹得众人脸部刺痛,吹得人人几乎站立不住……
众人无不大惊,尤其是赫雷斯,他几乎一眼就看出她正在魔化……
不,应该说她体内的妖魔正在觉醒!
这股超强的力道,在在都说明了她就是……
魔王!
“天……这女孩就是魔界的王!”赫雷斯脱口惊呼。
“不……”光见也呆住了。
这情景,曾在他的梦中出现无数次,如今,他最不愿去面对的噩梦终于成真了!
他早该知道的,种种的线索,种种的蛛丝马迹,都在指向同一个答案,但他却没有勇气去揭晓……
海棠居然就是他在找寻的魔王!
所以她才能使得动“魔王咒”!
所以她才拥有摧毁冰箭的力量!
所以七个黑魔法师才会都把矛头指向她!
撕裂般的疼痛再次袭来,有如烈火焚身,夜海棠揪住胸口,意识仍然清楚的她向光见伸出手——
“光见……”
“光见,你在等什么?还不用银弓杀了她!”赫雷斯陡地大喝。
光见得重一震,导师要他杀了海棠?
“她是魔王!也就是你这次要猎杀的对象!快动手!”赫雷斯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怒吼。
大厅里的人全都吓呆了!大家一听到夜海棠就是“魔王”,再也不敢伫留,人人四处奔逃,连左笑山父女也急忙躲到屋外。
夜海棠也听见了赫雷斯的吼声,她的惊骇比任何人都还要强烈。
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说她是……魔王?
不……
不会的!
她怎么会是魔王?她怎么可能是她自己找了半天的魔王?
海棠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断长长的利爪,不停变化的肤色,她惊慌地想起水晶球占卜出的魔王……
就是她自己!
“不……我不是!我不是魔王!”她抱住头,狂叫地否认。
如果她是魔王,那她对光见的这份爱该怎么办?
她的爱该何去何从……
“海棠!”光见骇异地看着她,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