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为只要逃开他就能得到平静,可是,自从来易侠君这里,她满脑子都是他的各种笑脸,以及那略带嘲弄的低沉嗓音。
更可怕的是,她常常会想起他温厚的唇带给她的震撼与火热,他的直接与率性已严重破坏了她的安宁,她再也找不回以前的冷静与自持了。
“他为什么要骚扰你?难道他是个变态?”易侠君奇道。
“他才不是变态!他只是……只是……有点难缠……”段葳直觉地帮霍天行说话,但话一出口就顿住,尴尬地别过脸,避开易侠君诧异的眼光。
“你和他是不是……”易侠君既惊且喜,这个计算机叛客该不会恋爱了吧?
“不是!你别乱想!”段葳立刻否认,关掉计算机,在卧室内走来走去。
“我乱想什么?我什么都还没说咧!”有问题!大大的问题!是哪个家伙让小葳动了凡心?瞧她定不住的烦样,还说与“爱情”无关?
“你不是要去找沉拓吗?快出门吧!”段葳怕被她问得更心烦,索性赶她出门。
“现在不急着找沉拓了,我还想……”易侠君摩拳擦掌想问出要多内幕,才出口就被段葳堵住。
“再多问一个字我就进入警局计算机主文件破坏,让你和沉拓忙得三天三夜不能休息。”段葳站在门边恐吓。
易侠君一呆,瞪她一眼,心有不甘地将一大堆问题吞回肚子。
“算你狠!不问了!”易侠君自知惹毛段葳准没好事,摸着鼻子准备去找沉拓,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啊?该不会是沉拓等不及跑来找我了吧?”她兴匆匆地打开大门,定眼一看,来人不是她的情人,而是一个修长俊逸的男人,不禁呆立当场。
“请问,段葳在吗?”霍天行礼貌地微笑。
“要找段葳……”几个灵光乍闪,易侠君立刻猜出这个男人是谁了。“你是小葳的表哥?”
“是的,你是易小姐吧?我姓霍,霍天行,幸会。”温文的姿态,磊落的气质,霍天行一下子就赢得易侠君的好感了。
这个男人正点!易侠君暗暗喝釆。
“请进,请进,小葳,你表哥找你……”她转头大喊。
霍天行?他还真阴魂不散哪!他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段葳在屋里听见霍天行的声音,惊异之外却有更多的悸动,她分不清揪紧的心为什么会失控地如鼓雷鸣,而她的脸也毫无道理地严重失火……
不该是这样的!她捂着脸颊慌张地想,明明要躲开的人为何又让她思念不已?霍天行对她下了什么病毒,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形下吃光她所有的理智?
不!她不能见他!一见面,说不定她更找不回原来的自己。
于是,跨出卧室的脚又回了回来,她陡地冲回房里,急着将门上锁,霍天行在大门外瞥见她的身影,再也顾不得礼貌,直接闯入门内,迅速挡住她想关闭的那扇门。
“捉迷藏的游戏你玩不累吗?”多日不见,思念的感觉几乎将他淹灭。
“我已说过,别再缠着我了……”她用力压着门板,咬着下唇低喊。
“五天不见了,你想我吗?”他不管她的扺挡,直接问。
“不想!”她大叫。
“我却想你想得快疯掉!”他大脚一踹,将门踢开,走进这间只有六坪大的小卧室,向她逼近。
“不要过来,游侠!游侠,快来……”段葳大声呼救。
从刚才就等着看好戏的易侠君慢条斯理地戴起她的墨镜,笑着说:“啊,刚才还有人催我快点出门呢,我得赶快去见沉拓了,你们慢慢聊。”
“易侠君!”段葳看她见死不救,气得眉毛几乎着火。
“我就要走了,别催我。”她吹着囗哨走出大门,下楼时还在心里暗笑,老天终于派人来收服“叛客”了。
少了她们三个劣女,世界也许会平静一些了吧!
第六章
房间里剩下霍天行与段葳两人,他们四目相望,僵凝的气氛中有几许星火正在燎烧。
“你的朋友走了!”霍天行扬起嘴角,慢慢踱向她。
“她不再是我的朋友了。”她冷着小脸,赌气地誽。
“既然如此,你就别再住在这里了。”他牵起她的手转身就走。
“放开我!”她烫着了似的,急忙甩开他,心头乱纷纷。
“不放,一放你又要逃了!”他迅速地又攫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近。
“被一个疯子骚扰,我怎能不逃?”她险些窒息在他慑人的气息之中。
“我是因为你才疯的。”他低头轻声道。
她怔住了!不只因为他真挚的话,还有他脸上的倦容,以及一双只有恋爱中男人才有的炽热眼神。
他对她……是真的?
“全世界那么多女人等着你青睐,你为何偏偏要来惹我?”她突然觉得再也没有力气与他追逐。
“我也不知道。”是的,他也不明白她到底哪一点吸引他了?她的尖锐、孤傲就像荆棘的刺一样,会把每一个接近她的人刺伤,但他明知危险,仍然阻止不了自己的脚步。
“你也不知道?那你怎能确定对我的感觉是爱?也许你只是对我这样一个把自己藏在阴影处的人太过好奇,生活在阳光下的你,功课优异、家庭幸楅美满,一直想探究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有多神秘,你像个探险家,发现了我,所以将我列为你冒险的对象;或者,是你实验的对象……”她把他爱上她的动机自行解析,愈说心愈沉重。
“你调查我?”他敏感地挑起眉,暗暗心惊,她是如何查到他的背景的,一般人应该不太容易得到他的资料……
“我总要知道口口声声说爱上我的男人有什么底细!你不也一样?你敢说你没有去查我的事?”她侧过身,冷冷地反问。
“没错,我是去查了你的事。”他承认。
“你查不到什么的,计算机记载的一切都很正常,对不对?”她笑了,但眼瞳却开始凝聚着霜气。
“那是经过涂改的资料,我想,一个智商两百的女孩要做这种事很容易,不过,我还有很多线索可以找,例如,那些最喜欢社会新闻的旧报纸……”他看着她,慢慢地说。
段葳脸色大变,小嘴抿得死紧。
她竟忘了还有那些该死的旧报纸……
“十岁的女孩受不了继父的连续凌虐,失手枪杀了继父……”他一字一句地念出。
“住口!别说了!”阴影冲破她的伤口,她又痛又惧地狂喊。
“很痛吧?那些伤,打在身上,痛进心里,如今身上的伤已痊愈,可是心灵上的伤却一直在溃烂……”他知道挑开她的伤是件残忍的事,但是不这么做,那些脓血只会不断腐蚀她的心。
“不要再说下去了!”她捂住耳朵,拒绝听下去。
“他表面上是个中规中矩的警员,虽然沉默寡言,但在警局里表现一直良好,可是,没有人知道他有虐待狂倾向,尤其一喝酒,残暴的性子就会完全显露。他最常做的消遣,就是痛打跟着妻子改嫁过来的一个十岁小女孩……”他把查来的资料一五一十地覆诵出来。
“别说了!别再说了!”为什么他查得到那个恶魔的事?为什么他要挖出她最不愿去回忆的过去?可恶……
“事情发生那天,小女孩的老师来做家庭访问,建议他将智商超高的小女孩送读资优班,经济略显拮据的他最讨厌别人跟他提到钱,于是当晚他又喝了酒,把一肚子气全发在小女孩身上,先是用手,接着用藤鞭,抽得小女孩满身是血……”他顿住了,这些十一年前的事。现在说出来,依旧扎得他满心刺痛。一想到段葳那时的无助与苦难,他的五脏六腑就全绞在一起。
段葳的眼神变了,她的思绪一下子又跳回那个场景,她在尖叫,母亲在哭泣,还有继父咆哮的声音,一时之间,她有了时空交错的恍惚。
“……如果他不停止,我一定会被活活打死!我好怕……我会就这么死去……”她喃喃地说下去,空茫的眼定在遥远的地方。
霍天行沉痛地看着她,静默不语。
他知道,她终于肯回头去面对自己的过往了。
“妈妈只会哭,她救不了我,我得想办法救自己……想办法……该怎么样才能让他住手?该怎么做……他才会永远消失?”她停了半晌,接着说:“这时,我看到桌上有把枪!我注意好久了……他每次喝酒都会拿枪出来擦拭,而且开玩笑地上膛对准我的头吓我……他喜欢看我害怕的样子……只要我一哭,他会打得更有趣……”
他闭起眼睛,眼眶为之一热。
“后来……妈妈想阻止他打我,他却把妈妈打死了……我好生气……好生气……拿起枪学着他吓唬我的样子,朝他开了一枪——”她双手交握,彷佛手中真有一把枪,转头对着霍天行,作势扣下扳机。
没有枪响,但她却清楚地听见震耳欲聋的枪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