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别再和嵇泽飞来往。”聂允谅皱着眉说。
沈千千闻言一愣,随即大笑道:“聂公子,我做的是送往迎来的生意,巴不得能留住所有的客人,哪里还有拒绝客人上门的道理?”
“听说莺暖阁的沈姑娘有挑选客人的权利。”他早打听得一清二楚。
“那又如何?嵇公子有钱有势,我怎能放弃这条大鱼?”她存心气他。
“你的恩客多是显要贵人,不差一个嵇泽飞。”聂允谅的脸刚棱有力,毫不软化。
“我为什么一定得听你的?”
“你不想毁了一对夫妻的幸福吧?”
“笑话!如果嵇泽飞不喜欢令妹,就算我不见他也改变不了事实。”她最气男人老是把罪过推到女人身上,也不想想始作俑者多半是男人。
“至少,他没有你这个地方可来,就会乖乖待在家中。”
“聂公子,”沈千千蓦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这么简单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聂允谅盯着她,森然地说:“你是不肯答应了?”
“当然。”她扬起下巴,不信他敢对她怎样。
“唰”地一声,聂允谅的双手忽然多了两把又薄又利的钢刀,冰凉的刀刃架上了她纤柔的颈子。
“你若不答应,我就在你脸上划两刀,让你这张脸再也见不得人,做不了生意。”
沈千千被他斩钉截铁的声调吓呆了。这个男人难道不懂得怜香惜玉?一般人见到她心早已软了三分,哪里还会为难她?
“你……你敢?”她声音不稳,一双妙目直瞪着他的脸。
“我聂允谅的心是冷的,这句话你没听过吗?”他在江湖上有“冷心双刀”的称号,这可是其来有自。
“那你划啊!反正我毁了容正好到尼姑庵去颂经念佛,了此残生。”她豁出去了,倔强地喊道。
“真的?”他扬起刀又晃了晃。
沈千千又惊又怕地僵在原地,恨死了眼前威胁她的男人。
“你有种就去管住嵇泽飞,干嘛拿我出气?”
“你是他的红粉知己,拿你开刀省得我费神。”
“一个大男人找弱质女流下手,卑鄙!”她怒骂。
“你表现得倒不像个弱质女流。”
这时,老鸨陈嬷嬷在门外喊道:“千千,你在蘑菇什么,这么晚了还不下楼?连秀秀也跑得不见鬼影子!钱公子已经等你好些时候了,你昨儿个答应人家今天的晚宴,难不成又想拒绝啦?”
沈千千不敢开口,聂允谅倏地揽过她,从背后用刀子抵住她,在她耳旁低声吩咐:“打发她离开。”
聂允谅充满男性气息的身躯紧贴着她,完全不像她接触过的男人沾满了刻意的香味,他身上有风和草的清爽,非常地撼人心弦。
“我……我正在打扮,待会儿弄妥了就下去。你请钱公子再等等。”她照着他的意思做。
“那你快点,别怠慢了贵客。”陈嬷嬷说完便离去。
聂允谅还是紧围着她不放,静听门外的动静。她靠在他坚实的胸前,竟然兴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不想离开这个温暖的小小空间。
“你抱够了吗?”好一会儿,她才拉回漫游的心绪,脸红地问道。
聂允谅也发觉自己的手一直贴着她的云鬓,如缎的黑发传来她特有的幽香,让他心神为之一荡。
他猝然放开她,稳住呼吸,“我刚才说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要我不见嵇泽飞也行,”她瞄了聂允谅健硕的身材一眼,突然有个主意。“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我要保个东西到无锡太湖,就请你押这趟镖如何?”她嫣然巧笑,等着他自投罗网。
“什么镖?”他得先问清楚。
“我。”
“你?”他扬起一道眉。
“是的。我想回老家看看,如果你答应护送我回去,我就答应你的要求。”沈千千挑衅地看着他。
“我没这等闲工夫,你找别人。”他有预感,最好不要太接近这个女人。
“那你就别怪我搅进令妹和她夫婿之间。”她提醒他。
“你别想用伎俩来捉弄我,我不会上当的。”
“那好,交易谈不成,一拍两散。”她拂袖准备离去。
“等等!”他拉住她的衣袖,不慎用力过猛,竟让她往后跌下,赶忙又拥住她,两人和衣相偎,姿态暧昧。
沈千千抬头看着他,浅笑嗔道:“聂公子,想不到你也不正经。”
聂允谅眼中闪过慌乱,犹自镇定地放开她。为了妹妹的幸福,他只有妥协。“好吧!如果你言而有信,我就答应送你往太湖。”
“真的?好极了!那嵇泽飞的事就交给我了。”她低头暗笑。
“记住你的承诺。”语毕,他转身攀上窗户。
“等等,到时候我怎么找你?”她急急地问。
“要起程前差人到镖局留话,我会来找你。”他一个纵身飞下绣楼,穿过水榭,不消片刻,身影即没入黑影之中。
沈千千止不住一颗怦然的心,她冲向铜镜前,看见自己腮红若梅,眼波盈盈,为遇见意中人而暗自欣喜不已。
想不到聂允谅会为妹妹而前来找她,真是老天垂怜,让她遇见了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
嵇泽飞啊嵇泽飞,没想到你倒间接成了我的牵缘者。
她抚镜失笑,开始期待与聂允谅再度相逢之日的到来。
第六章
方有印自从在嵇泽飞的新婚之夜被聂语柔撵出去之后,这口气一直憋在胸口,老觉得脸上挂不住,于是四处放话,把聂语柔说得一文不值。
“你是说嵇家的媳妇是个恬不知耻的浪荡女子?”有人好奇地问。
“可不是?她成亲前被山贼玷污过,还自视清高,自以为貌美如花,新婚之夜就对我们这些宾客大拋媚眼,简直是个骚货。”方有印一副亲眼所见的口吻,在酒楼中大放厥词。
“啧!那她和嵇泽飞正是天造地设的一对,都是浪荡成性。”有人附议。
“难怪。听说她被山贼玩过后回来,丝毫不在意,整日笑口常开,原来是天生淫荡,对男女之事……哈哈哈!”另有一人言语猥亵,不住地淫笑着。
“就是说嘛!我看这嵇泽飞恐怕治不了他的新娘子。唉!真可惜,要是让大伙尝个甜头不知该有多过瘾哪。”方有印挤眉弄眼,尤其笑得放肆。
酒楼中人多口杂,一时之间,聂语柔的名节又被一句句“听说”描绘得不堪入耳,有兴趣的人都围过来凑上一脚,一起起哄。
三桌之外,聂琛眉头拧成二十个死结,气呼呼地听着这些人渣散布堂妹的谣言,一股火从肚里直冒头顶,压根儿听不下这些损人的话。
他注意到开口的多半是那个其貌不扬的青衫男子,打从他一进酒楼就开始嚷嚷聂语柔如何如何。聂琛压下怒火,决定等他落单的时候再痛扁他一顿。
不久,方有印看看时辰不早了,结了帐出了酒楼,准备回家。行经一条偏僻的死巷时,蓦地发现眼前有个大汉冷冷地盯着他瞧。
“敢问这位兄台急着到哪里去?”聂琛高大的身形宛如山岳,正恭候方有印的大驾,见他眼中有怯意,心下更怒。
“你……你想做什么?”方有印感到不对劲,正想往回走,才跨出半步就被聂琛轻轻一跃给挡在面前。
“我对你刚才在酒楼中发表的高论很有兴趣。”聂琛的声音更冷。
“啊?那是……”这家伙是什么来头?他见过聂家的两位公子,这个人素衣粗衫,不像是聂家的人,不会是替聂语柔打抱不平吧?“那都是些玩笑话,没什么!”方有印连忙解释。
“玩笑?这玩笑还真损人。”聂琛的脸不似江南文弱书生般白净,加上性格的五官更显威严,没几两胆的人被他一瞪还真的会吓得屁滚尿流。
“这……这位大哥,你和这聂家是……”方有印刺探道。
“非亲非故。”聂琛耸耸肩,不愿暴露身分。
“哦,其实刚才那些话多半是嵇泽飞告诉我的。我和嵇兄是多年至交,两人时常喝酒聊天,新婚之夜他就被刚过门的妻子气得跑出新房,去莺暖阁找沈千千温存去了。”
“你说什么?”聂琛眉心紧锁,怎么归宁那天没听语柔提起这件事?
“这些事全杭州的人都知道,可不是我胡诌的!”方有印被他的怒眼骇得连退三步。
“该死的!嵇泽飞是这么待他媳妇的吗?”聂琛怒喊。
“还有,他根本没碰过他妻子一下,大伙儿都知道他嫌她不清不白,被山贼玩过了──哎哟!”方有印正想把罪过全推到嵇泽飞身上,才说没几句就被踢得四脚朝天。
“你这个王八羔子!她清清白白的,谁说她被人玩过了?”聂琛抡起拳头咆哮道。
“不……不是我说的,全城都这么传……”方有印吓得抱头鼠窜。这个人到底是站在哪一边的?无论他怎么说都挨打。
“那嵇泽飞当真嫌弃他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