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地,他在那女人背后看见一团模糊的阴影,心中一骇,忍不住惊呼:“是你!”
黎智蔷闻声转过头,一见到他,眼睛也瞪得奇大,难以置信地指着他高喊“是你!”
庄玲遥不解地看着他们两人,急道:“怎么啦?”
“玲遥,就是他!他就是电梯里的那个阴阳眼男人!”黎智蔷抓住她的手着慌地道。
“什么?”庄玲遥看着阙正罡,怎么也看不出眼前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会通灵。
阙正罡对这巧遇感到不可思议,他稍稍缓和诧异,上前自我介绍:“我是阙正罡,你们是琴遥的姊姊庄玲遥和黎智蔷小姐吗?”
“你就是琴遥说的算命先生?”黎智蔷只觉得乏力,搞了半天,她找上的竟是让她陷人痛苦的元凶。天!这算哪门子的巧合?
“我不是算命先生,我只是个历史系讲师……”阙正罡忙着解释,但心中不无惊讶,因为这个女人身后跟着的是他见过最棘手的“东西”。
“讲师就可以随便乱讲话?要不是你那多嘴的一句话,我这几天会被吓得难以成眠?”黎智蔷一脚跨向前,气得想扁人。
“如果你是要来确认我说的话,那我可以再说一次,黎小姐,你背后真的有东西跟着,而且不瞒你说,“他”是个难缠的家伙。”阙正罡摇摇头,干脆明说。
“什么?”黎智蔷吓得脸色更白,觉得胸口那颗大石不但没移开,反而更沉了。这趟说不定来错了……
“阙老师,既然我们都找来了,你就帮小蔷看看,有没有办法帮她……”庄玲遥着急地问。大太阳底下,听阙正罡说得笃定,她只感到一阵凉飕飕的风灌进领口,忍不住打哆嗦。
“这……”他犹豫了。这浑水蹚是不蹚?
“你敢说不……是你把我的生活搞成一团乱的,现在你得给我负责到底,否则我嫁不掉就永远赖着你…”黎智蔷心急之下,脱口大骂。
阙正罡愣了愣,被她凶悍却惊惶的表情慑了一下,有那么一瞬,他恍如看见一个为了追寻真爱不惜违抗命运的古代女子,那火热的眼神足以将一些横互在她面前的阻碍燎烧成灰……
怎样的一个刚烈女子啊!即使转世投胎,那坚毅的个性依然不减。
“就算你要赖着我,我也不一定帮得了你,你的情瘴已纠缠了好几世了……”他盯住她,喃喃地道。
“什么?”黎智蔷征征地后退一步,没来由地感到心痛。
“阙老师,你的意思是你也没办法救小蔷吗?”庄玲遥搓着双臂,焦灼地问。“也不尽然……”阙正罡瞄了一眼那个纠葛的邪物,对方正挑衅地向他龇牙咧嘴,可是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别再和他啰哩巴唆的了,玲遥,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个人在胡扯而已,我们再去找别的算命师问问。”黎智蔷气不过他的态度,拉起庄玲遥的手就走。
“你去问别人说法都不会差到哪里去,只要真有道行的,一看就知道你的问题,但恕我直言,要能驱走那“东西”的人并不多。”阙正罡不得不先提醒她。
“是啊,小蔷,你就让阙老师帮你处理好了,他人这么好,不会不帮忙的。”庄玲遥拚命替阙正罡说好话,难得见到这么顺眼的男人,她可不想轻易放弃进一步认识他的机会。
“你怎么知道他是好人?”黎智蔷瞪着她,细眉纠结成团。不用说,她的死党一定又胳膊往外弯,被这个姓阙的迷去了心窍了。
“先进来吧,我把你的事说给你听。”阙正罡说着率先走进他的研究室。
“走啦!进去啦!”庄玲遥死命拖着黎智蔷,跟在他身后,进到这间不到八坪大的小研究室。
黎智蔷看着房间内堆满许多书籍,但一点也不显得凌乱,而且窗户开向东方,整间房内光线充足,空气流通,让人一进来就觉得精神一振。
阙正罡请她们两位在椅子上坐下,接着拿出一串佛珠挂在门口。
蓦地,黎智蔷感到肩上长久以来的酸疼减轻了许多。
“咦?”她惊疑地低呼。
“怎么了?”庄玲遥连忙问道。
“没……没什么……”她不敢明说,支吾地想带过。
“你的肩膀轻多了,对不对?”阙正罡了然地笑着。
“你……你怎么知道?”她吃惊地看着他。
“因为经常趴在你肩上的那个“家伙”已经被困在门外了。以前你一定常觉得腰酸背痛,也查不出原因,这其实都是他搞的鬼,现在他近不了你的身,你当然会觉得舒服一些。”他简单地解释。
黎智蔷这下子不得不承认他有两下子,因为她此刻的确觉得浑身轻松多了。可是就这样相信他又太快了点,天晓得这是不是一个花招。
“你说你会通灵,那你能帮我向那“家伙”问问他干嘛跟着我?”她提出难题考他。
“不用问,我已经知道了。”阙正罡将椅子拉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低头审视,又抬头看看她的脸,正色道:“八百多年以前,你被迫嫁给一个大你二十岁的富商,但你已心有所属,在成亲当天,你不惜引火烧毁新房,趁乱逃逸,打算奔向情人身边,没想到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富商不仅脸部烧伤,家当也被烧成灰烬,他在半死不活的情况下发狠追你,在漫天大雪中失手一箭将你射死……那位富商不甘人财两失,当时便起了毒咒,不管你是生是死,他的魂魄将永世纠缠着你,让你形只影单,直到地老天荒!”
黎智蔷蹚目结舌地看着他细说从头,骇异之余,一股热泪却不听使唤她溢出眼眶,一颗颗泪珠像是前世在大雪中凝结的哀痛,终于在轮回后的今生融化成水……
“小蔷!”庄玲遥听得也是眼眶发红。这故事听来太惊心动魄了!
阙正罡直勾勾地望着黎智蔷,被她征忡中流下的泪水击中心坎,似乎有某种奇特的感觉在这一刻被挑动,一向无欲如钢石的心竟因此起了阵阵波澜。
“我……身后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富商?”黎智蔷声音哎咽。
原来她前世欠了一份情债末还,才会在爱情中漂泊不定。
“是的,他不接受超度,不转进轮回,只是一味地缠着你,他被他的毒誓困住了,你也一样。”阙正罡心头依旧发烫,这样的孽缘听来令人愔然又哀伤。 “那我该怎么办呢?我又不爱他,难道他就不能死心?”她无助地低喊。
“如果能死心,他早就彻悟了,岂会世世紧跟着你?”他叹了口气。
“你能帮我吧?既然你看得出我的前世情债,那么你应该能帮我把他度化,是不是?”她的手搁在膝上微微发颤。
他几乎是反射性地握住她冰冷的小手,安抚道:“别怕,我会替你想办法的。”
她直觉地感受到他手心传来的暖意,抬头看着他湛黑的双眼,一颗惊惧的心倏地安定下来。
这么平静的感觉让她好怀念!
好象曾在什么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情景,有人在雪中这么呵护着她的心……
庄玲遥看他们又是握手又是相看两不厌的,忍不住咳了两声,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呢?阙老师。”
阙正罡倏地从忘情中回神,连忙收回手,尴尬地站起来,说道:“我有个叔公是这方面的专家,他的道行较高,我请他帮你吧!”
黎智蔷也有些脸红,捂着脸颊,不太清楚自己怎么会和一个陌生男人握手握得这么自然。
“什么?要找你叔公?你不行吗?”庄玲遥不悦地问,在看过帅帅的阙正罡后,她可不想去看一个老头子作法。
“我只是能看能懂,至于那些驱魔的法事我不在行。”他转过身笑了笑,“放心我叔公很厉害的,而且他就住在台北,对黎小姐来说更方便。”
“但我们怎么找他?”黎智蔷从多愁善感的前世中回到现代,强硬的个性又出现了。
“这样吧!大后天星期六,我正好有事要北上,我带你们去他的住处,把事情向他说明一下,他应该会帮忙的。”他翻开行事历,确定时间。
“你要来台北?那太好了,到时我们会去接你。你要搭火车还是飞机?”庄玲遥兴奋地问。
“飞机比较省时。”
“好,没问题,我有车,可以负责接送……”
看好友满脸都是热切的模样,黎智蔷就觉得丢脸。
“玲遥,节制点,你的热情对南台湾的男人而言太‘辣’了,人家不见得受得了。”她扯扯庄玲遥的衣袖,揶揄地说。
“啊,是吗?”庄玲遥做了个鬼脸,笑了。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确定班机再适知我,我和玲遥会去接你。”黎智蔷写下联络电话。
“对对对,我的手机号码也给你,找不到小蔷,找我他一样。”庄玲遥也补上自己的行动电话号码。
“好,我会和你们联络。”他点点头。
“那我们走了,大后天见。”黎智蔷边向他告辞,边将双脚定在原地、一副死赖着不动的庄玲遥拖出研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