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环自然流露的情感,令兰冰的心房为之一动,不觉地柔和了脸部的表情。\"这衣物是给我的?\"她望着丫环手上的东西。
丫环拭着眼角,点个头。
\"那么,替我换上吧!我赶着去见一个人。\"兰冰的身子仍然很虚弱。
兰冰一着装完毕,竟迈开不稳的步伐往外走。
\"兰姑娘,让奴婢扶着你吧。\"丫环不安的跟在身旁。
\"不!\"她简洁的回了一句,却不容人质疑。兰冰一跨出门,一阵夹带雨水的冷风迎上她的脸,她忍不住仰头深吸了一口大气。原来这就是死而复生的感觉!
\"小师妹!\"谢飞絮同千秋雪正欲前来探视她的病情。
\"别过来!我自己可以办到。\"兰冰扶着墙,越过他们,忽然停下脚步。\"下次再让我听见你
‘小师妹’、‘小师妹’的叫,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直到兰冰吃力的背影走选了,谢飞絮才愕然回神地咧嘴笑开。\"由地那骂人的力气看来,应该没问题了吧?\"
\"傻瓜!人家都说要撕烂你的嘴了,瞧你还开心成这副德行。\"嘴上虽这么说,千秋雪不禁也放心的笑了开来。
才走下石阶,兰冰在转角处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人。
\"兰姑娘?!\"
\"二护法。\"
了解兰冰的个性,杜无常在她站稳脚步后,立刻松手,退开一步。
\"庄主在书房……这些天他一直待在那里。\"杜无常的口吻明显的像是松了一口气。
谢过二护法,当兰冰拖着大病初愈的身子来到目的地时,已是气喘如牛,脸色涨红。
柳满皇远远的就瞧见她扶着墙缓缓走来。她一个人?哈!其实他不该惊讶的,就是这种不服输的顽强性情,她才能躲过死神的召唤。
兰冰还是第一次见到他面露这样的笑容,她突然有种想一场大病后,好像每个人都变了!但她相信,有一个人是不会变的!
挺直脊背,兰冰在柳满皇注视下,进入那扇门。
不需回头,冷玉尘已知道进来的是她,因为他已经等她这么久了。目光从那朵含苞待放的红花收起,他缓缓转过身子。这些日子以来,伫立窗前,已成了他的习惯。
兰冰踩着虚弱的脚步欲越过中央的桌几,一不小心,让桌椅给绊了一跤。冷玉尘除了突然绷紧的神经外,并没有上前扶她,而她也没有开口要求帮忙。她咬牙费力地让自己站起来,这对早已耗尽大半力气的她而言并非易事,但她仍然做到了。
短短的一段路,却仿佛永无止尽。行进间,她的视线始终与他的交接着,一种崭新毋需言语的情感,在四目间流窜着。
\"你终于来了。\"
是的,她靠自己办到了。兰冰扶着窗,挺直背。\"我来拿回我的东西。\"
这是——冷玉尘微楞,直觉伸出自己的右手——一只耳环,原来它一直在他的手里。
\"现在,它是你的了。\"千言万语尽在这低柔的话语中。此刻,两人并非主与仆、师与徒,而是男人与女人。
冰冰凉凉的耳坠子一入手,兰冰握起拳头,视线在冷玉尘憔悴的倦容上逡巡,渐渐的她弯起唇角。\"我还以为这些日子来,只有我睡不好。\"
冷玉尘露出一抹诚心的笑容。\"显然的,你大错特错了\"
\"怪我吗?\"他轻抚她削瘦的脸部线条,心猛然揪疼着。
\"怪!\"在他诧异的目光下,兰冰微笑地接着又道:\"怪我险些辜负了你对我的期望!兰冰的这条小命,是你状似无情的一句话救回的。\"她的柔荑悄悄接上他宽厚的手背。\"从小,你对兰冰的用心良苦,兰冰岂会不知?你又一次的帮我打赢了这场硬仗。\"
\"但,我的疏忽却害苦了你,所以……\"自责的神情,瞬间柔似秋水,冷玉尘温柔的将她拥入怀。\"告诉我,若我要你一辈子陪在我身边呢?\"
她能希冀这句话还有其他意思吗?兰冰不敢让自已的心跳得太快。
\"我……兰冰当然誓死效——\"她小心翼翼的回答。
\"不!\"钢铁般的胳臂轻轻收紧。\"我是说,要你当我冷玉尘的妻子,为我生儿育女——你可愿意?\"
为了这个梦,她曾无数次的取笑过自己啊!兰冰紧紧盯着自己不觉握起的拳头。\"不,兰冰配不——\"
\"当你方才踏进这房门的那一刻起,我就告诉自己,这女人绝对有资格做我冷玉尘的妻子,而这也是我这些天来所想的。你果然没令我失望,兰冰。\"他动容的轻推开她,从她手中取出那只耳坠子,温柔地为她戴上。\"这对耳坠子是老奶奶,也就是\'水云宫\'的前任宫主所留下的唯一遗物。现在,我将其中的一只交予你,你该明自它所代表的意思吧?\"
他是说真的!但是……但是他从未说过一句他爱她的话啊!脆弱的眼神是很容易被看穿的,他如珍宝般捧起她的脸。\"我待你的方式一直是独特的,难道你还不明白?\"
\"我……\"水气漫上兰冰的眼。
\"现在你只有两条路可走,一是应好;一是点头,决定吧!兰冰。\"
声音轻得像爱语呢喃,兰冰表情既惊愕又感动,最后她只点了一下头,哽咽地应了一声好。该死!她说过不再掉半滴泪水的,却屡屡破了誓言……
见她苍白的小脸泛滥成灾,冷玉尘胸口一紧,重新揽她入怀,在窗前坐了下来。\"兰冰,你流泪的模样,可一点也无法令人感到怜惜。\"
有那么片刻,兰冰愕然地忘了掉泪。喔!这男人还是一样可恶。不知不觉的,她在他怀里破涕为笑……
数个寒暑匆匆流逝,如今兰陵圣殿内再也见不到愤世嫉俗的兰冰了。在那与世隔绝的宫殿里,只能瞧见一名娴静、举止优雅,脸上无时洋溢着幸福神采的美丽少妇。然而,她冷冷的神韵,仍是偶尔会浮现在已当了五年冷夫人的兰冰脸上,就像此刻——
天生的惊党性,让兰冰察觉背后有异,虽然对方离自已还有段距离。她蛾眉微扬,不动声色地继续埋首作画。敏锐的双耳听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她为对方不知自己早已暴露了行迹而弯起唇角。
一道身影蓦然的冲向她。
\"看招!\"一名年约四岁的男童,煞有其事地喝了声。
兰冰根本毋需担心,因为已经有人道时阻止男童和他手上那把木剑。
\"你这小捣蛋,真是让人一刻也不能放松,小心伤着你娘。\"
\"爹爹!放玄儿下来,玄儿要娘陪玄儿玩。\"
望着怀里简直就是自己翻版的小脸,冷玉尘不禁放松表情,溺爱地对着宝贝儿子轻哄道:\"乖,先让柳爷爷陪玄儿玩,爹爹待会再陪你。\"
见前一刻还闹着的儿子,下一刻已教柳满皇手中新的玩具给吸引了去。兰冰微笑的望着他们离去,脸上净是母性的光辉。
\"什么事让你忍心支开儿子?\"五年岁月的洗礼,并未在那张得天独厚的俊容上留下痕迹,她的夫君英俊如昔。敛起画笔,她为他倒了杯茶。
冷玉尘不急着喝茶,笑着抱起身怀六甲的娘子,在凉亭的长石凳上坐下来。\"我刚刚为咱们尚未出世的女儿想好了名字。\"
\"哦?\"没问他怎能确定她腹中的胎儿一定是个女孩,她轻声应了句,一边用着袖子为他擦拭额前的汗。这两天来,天气似乎出奇地闷热。
\"‘初雪’,你觉得如何?\"
笑容妻时僵在兰冰的脸上,然后缓缓的逸去。\"你不喜欢?\"她倏然苍白的脸色,令冷玉尘担忧得蹙起眉。
兰冰微微一楞,又恢复笑容,继续为他拭着汗。\"我出生的那一天,窗外适巧下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所以,爹便为我取了\'初雪\'这个名字。以前我总认为它是个不幸的名字……\"
\"是不是和这张藏宝图有关?\"
\"你——\"兰冰震惊地瞪着放入自己手里的皮纸,虽破旧,却被保存得相当完整。
\"‘将此图赠予爱女初雪’。模糊的字迹,我一直到今天才恍然大悟……你不怪我没将此图的去向告诉你吧?\"
当年胡总管匆匆将藏宝图塞给自已,兰冰一直以为自己已将它弄丢了,没想到……她摇摇头,从身上搜出一把短刃,篓时,藏宝图让她砍成片片雪花。
\"冰儿!\"冷玉尘见状,想阻止已来不及。他以为她会很高兴找回她父亲留给她的遗物。
\"为了一张皮纸,搞得降龙堡家破人亡已经够了,我不想再有第二次。\"兰冰微笑陈述着,毫不后悔地偎进夫君的怀里。\"如果是女孩,咱们就叫她初雪吧!我已经不再认为它是个不幸的名字在遇见你以后,它只是个遥远的名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