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只手看来可一点也不像是一位老头所能拥有的!它们强壮得就像三十出头的壮男似的。\"
立刻放下摆在嘴边的手,并试图让袖口遮掩住。\"你……\"化名马龙的杨雄,心惊的瞪着一脸冷若冰霜的女子,蓦然了解到自已刚才的举止根本是不打自招!
轻盈的身子如飞絮般飘落在推车末端,兰冰肃冷着一张脸地来到地面前,脸上留着一把白胡子,下巴的黑痣甚至让他抹白了。\"别紧张,我不过是向你买个消息。\"
\"什……什么消息?我已经弃邪归正,隐姓埋名多年,江湖上的——\"
\"‘万恶寨’当年为何人所灭?\"她直接切入主题。
杨雄错愕地接住那锭飞问自己的银两,眯起双眼。\"你是谁?为何对——\"杨雄猛然倒抽口气,心惊胆战的瞪着自己被削掉一半的胡须!
\"你只管回答,再说一句废话,掉在地上的会是你那张嘴。\"飕的一声,软剑如蛇般又缠回兰冰的小蛮腰。
\"是个额前有个十字伤痕的男人!\"杨雄自是不敢再有所保留。
十字疤?印象中她并不记得有这个人、\"知道这个人的来历吗?\"
\"不清楚,不过,他背后总背着把大刀。\"
大刀……不知为何?兰冰突然想起爹那把向来不离身的\"雪刃\",她最后一次看见它是在胡总管手中——那位拼了自己最后一口气也要将她送上小船的可怜忠仆——他用它来支撑他站不稳的身子。冷绝的冰眸覆上一抹哀痛之色,瞬间又迅速隐退。\"降龙堡\',十四年前的那一夜,谁是幕后的主使者?
一个看马的无名小卒怎会知道得这么多?然而杨雄偏就是了解得一清二楚!因为当时从主人手中将信送去给猢二,要他们在降龙堡会合的就是他!并且事后留在猢二身旁,好监视猢二的一举一动向主人报告一切不错,那生性多疑、不容易相信别人的主人,就是\"万盛堂\"的党主李昱。
杨雄大力摇头,表示自己对此事毫不知情,但架在他脖子上已划出道血痕的匕首,却让他没有半丝犹豫的叫了出来:\"是‘万盛堂’的堂主李昱。\"
李昱?好熟悉的名字!\"\'李家堡\'的李昱?\"
\"不错。不过,这件事是李昱一手策划,李老爹一直被蒙在鼓里。\"
\"是为了什么让他夺人性命?\"那个有张好看笑脸的大哥哥?兰冰握紧拳头,柔软的掌心深烙出指痕来。
\"姑……姑娘,你别动气!小……小心刀剑无眼!好……好像是……为了张什么……藏宝图的!\"杨雄此刻脸色比嘴下的胡须还苍白。
藏宝图……
\"爹!这是什么?\"
\"乖女儿!别小看这张纸!这里头可藏有无尽的金银财宝呢!\"
那么多条人命!真的就为了一张破旧的纸?
\"他得为这一切付出代价!\"兰冰恨恨地咬牙切齿,放开吓得双腿发软的杨雄,带着一脸决心转身离开。
\"姑娘,李昱九年前就已经死了,是让那带把大刀的男人给……杀了的。\"\"杀了的\"三字不知不觉变成了喃喃自语,因为那对忽然间射向他的目光实在太吓人了!
当年是那个男人要他将李昱的尸体送回\"李家堡\",并向李老爷供出所有的一切。杨雄后悔了!眼前女人的神情岂只是要他项上人头而已,仿佛恨不得将他给干刀万剐。
兰冰原本肃杀的神色突然转为一片木然,嘴里喃喃丢下了一句:\"死了?\"然后脚步变得迟疑地离开他的视线。松了口大气的杨雄,再也受不住跌坐在推车的车轮旁。
今儿个由君子楼传出的是一首首轻快的曲子。
\"妙极了!该赏一杯!\"
\"谢庄主!\"受宠若惊的婢女慌忙起身,如获至宝殷地接进主人递上前的酒,眼底尽是掩藏不住的欣喜与爱慕,忍不住匆匆看了主人线条刚毅的侧脸一眼。
冷玉尘已将脸转向一旁伺候着的柳满堂。\"柳总管,你也喝一杯吧!\"
\"是——老仆自己来就行了!庄主?\"
\"何须这般客套!来!\"
仿佛犯了什么滔天大罪般,柳满堂一时哑口无言的瞪着塞进自己手里的酒杯。
\"哈……放心,酒里没下毒!柳总管。\"
\"庄主真爱说笑。\"难得的,柳满堂也会面红耳赤。
君子楼外,一条蓝色身影匆匆进入楼内,先碰上驻守于前头的柳满堂。
\"怎么只有你?四护法。\"
\"棉被是整齐的!我问过下人,没人见过兰姑娘。\"
\"兰姑娘昨晚没有回庄?\"仍是一脸严肃的表情。
\"显然是如此!大护法。\"
\"马厩呢?\"
\"亦不见\'弄月\'。\"斜下的浓眉轻塞起。\"此事是不是该让庄主知道?\"
\"嗯……\"柳满皇犹豫了一下,随即点头转身准备进入。门在他眼前被拉开了。看了胞弟一眼,柳总管沉默的退到一旁。
\"不必,我都听见了。\"冷玉尘锐利的目光放于谢飞絮身上。\"四护法,吩咐下去,要仆役备好马。\"
\"是!\"
\"庄主,属下——\"柳满皇才开口。
\"我一个人去。\"冷玉尘抬起的手制止了他往下要说的话。\"你留在山庄,打点明天回圣殿的事宜。\"
\"是。\"柳满皇不再有二言了。
一夜未归?冷玉尘利眸一闪,也只有他清楚在哪能找到她!而那个地方离这并不远。
竹屋矗立于湖的中央,内部格局并不大。
纵马之人在目标进入视线内时,放慢了速度。冷玉尘远远的便已瞧见那被拴于树下的牧马,双眸微微眯起,面无表情的驱马朝竹屋接近。高兴于见到自己的兄长,\"雾月\"仰鼻喷息地发出欣喜的嘶鸣,并踢动脚步。冷玉尘安抚地拍了拍它,并将\"火宵\"留在妹妹身旁。
蓝色匾额上的白漆早已剥落殆尽,几乎无法分辨出它原有的字体——\"芙蓉居\"。水芙蓉——她是降龙堡堡主胡雕红颜薄命的爱妻,顾名思义,此芙蓉居乃是胡堡主为思念爱妻而建的。不过冷玉尘对这竹屋的认识也仅止于芙蓉居三字罢了!
对他而言,在他手里复活的\"兰冰\"是个全新的生命个体,她的过去他毋需去追究、也不想去了解!满覆尘埃的地面有排凌乱的足迹,一只丑恶的黑色蜘蛛横行其上。冷玉尘由指间弹出一道气功,啪的一声,小家伙已血肉模糊的粘在木板上。
冷玉尘矮身闪过垂危的门扇,来到了屋后,在拱桥上看见了他要找的人。他轻蹙眉,那背影显得十付落寞。她就那样蜷缩在桥栏边度过一夜吗?
兰冰完全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未有所觉,直到湖面突然倒映出自己所熟悉的面孔才为之一震。
\"怎么?忘了回家的路?小人总是趁人不备,你该明白你的疏忽给了敌人最佳的机会。\"
兰冰反射性的抬首才猛然了解到自己犯的错误!当她心慌的想转回之际,她的下颚已遭人攫获。
\"什么时候学起自艾自怜来?这是泪水吗?\"
\"不是……砂子不小心跑进了眼中,\"而对逐渐逼近的脸孔,她却动弹不得。
\"嗯……又红又肿的,我倒不这么认为。一夜未归,就为了一个人躲在这里哭泣?\"
\"兰冰想一个人静一静……对不起,兰冰没事了。\"\"为何我在这张脸上找不到一夜平静过后该有的安宁?
\"你当真这么认为?\"他的双眼仿佛能洞悉一切。
兰冰招架无力,费力地别开目光,\"是的,\"
冷玉尘仔细逡巡着掌下显得过分苍白的容颜,久久才放开她起身。\"找到这甩并不难,你可能不知道,当年你为了一句我指责的话而负气离庄躲到这里时,其实大护法一直跟着你,而芙蓉居离若兰山庄并不远,让人很快就能联想到这里。\"
当时大护法一直在背后保护着自已?兰冰表情僵硬。
\"暖!既是过往之事,又何须耿耿于怀?你不也在此悟出了我所传授于你的\'凌虚御风,说到这里,咱们师徒俩似乎很久不曾过过招了。\"
闻言,兰冰先是一楞,她不认为此刻是切磋武艺的适当时机——\"殿主,兰冰不——\"
\"站起身,抽出你的软剑来!兰冰。我不想有人坏了我难得的兴致,嗯?\"
轻柔的口吻却是该死的专制、霸道。该死的男人!难道他不明白若她一旦出招,情况就非她所能控制?心中那股无从宣泄的愤恨之火以及悲怨,极有可能在一触即发之下转移至他身上——
该死!虽然他武功盖世,但若他不小心,让她误伤分毫她万般不情愿的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