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那我有没有礼物?”抱在怀中的儿子问道。
“妈咪说不能乱买礼物给你,得等到生日时……”
“可是你就有送妈咪礼物,今天又不是妈咪生日。”崇祺理直气壮地抗议道。
他笑着捏捏儿子的鼻子。“跟你妈咪计较呀?”眼角余光瞥见茱敏脸上没有笑,只是表情沉重地望着他,顿时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脸上笑容也渐渐消逝。
凭着直觉,他慢慢转头望向客厅,有人坐在背对着他的沙发上,很明显是个女的,她是……
他睁大眼睛--
丁月华?!
认出她后,他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再转过头和茱敏相视,她紧抿着唇,神色凝重地望着他,这该是什么样的局面?
他缓缓放下儿子,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茱敏说道:“崇祺,那花是要给妈咪煮汤的,就是你昨天喝的香汤汤呀!”
“喔!昨天煮的汤就是这种花喔!”
“对呀!你先上去玩一下,待会儿妈妈煮好后,再叫你下来喝,好不好?”
“好!”崇祺乖巧地跑回楼上去。
茱敏深吸口气,像要做个开场白似的。“丞风,月华来了。”
月华缓缓站起来并转过身--
丞风窒了窒!她还是美得令人屏息,本以为自己已经看惯她的美丽,但多年未见,让这份习惯生疏了,如今乍见,依然险些被夺去心魂。
“好久不见!”他生硬地打招呼。
“你变了……”月华深深凝视他,像是要把这些年的空白给补上。
大学毕业后服兵役两年,出社会打滚至今三年,眼前的男人已褪去学生时代那股轻狂不羁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份沈着的自信和稳重,并且比同龄同经历的男人更多了一分成熟……
她无法不猜测,这分成熟的养成是否来自于这些年伴在他身旁的女人?
“很难不变的,妳不也变了?”丞风望着这个曾在他心头占着第一位的女子。
她美丽如昔,举手投足所散发的风华,依旧教人屏息。
那美丽的红唇及柔美的曲线,都曾被他的手与唇膜拜过,记忆中温润柔腻的触感,令他一阵心荡神摇。
没有错过他脸上的专注和惊艳,茱敏胸口一阵抽痛,月华登堂入室直接向她讨人,即使她做好了应战的准备,但若护卫者之一决定弃械投降,那她也无法可施。
很讽刺,是不?
“你们慢聊,我去炒几个菜,然后就可以上桌吃饭了。”她抱着那野春花,动作有些急促地旋身走回厨房。
一回到厨房,坚强的面具立刻崩落,泪水一滴滴掉进水槽中。
如果在经历这一切,他的选择依旧是月华,那她更无话可说。
望着自己在水槽中的倒影,她为自己的脆弱感到厌恶。
老天为什么要安排这些让她承受呢?
她从没有想过要成为云丞风和丁月华之间的第三者,也不想拆散他们这对佳偶,但为什么又要发生那件事呢?
尽管意外的怀孕了,她也从未想过要让云丞风负责任,她甚至只要他承认他是孩子的父亲,办好认养手续就好……
直到两人真正在一起生活后,感情才在不知不觉中开始转变,等发觉到时,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命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呢?
在她终于打开心扉、打算把她的心和爱情都交出时,丁月华才出现!
这是给她和云丞风的考验吗?
她抹去颊上的泪水,将浸在热水中的芦笋夹起,放进一旁浸有冰块的盐水中,触指的冰凉让她冷静了下来。
不知怎地,她似乎可以体会到月华当年的心情了,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她和云丞风应该早就顺利步入礼堂了吧……
他们三人的关系为何要如此复杂呢?她问苍天,而苍天不语。
回头看一眼客厅,那里也是静悄悄的,他们也无话可说吗?
无奈扯着嘴角,拿出筛网,将透凉的芦笋夹起放在上头,滤去多余的水分。
她不知道今晚还要面对什么,而她能做的就是扮演好一个女主人的角色了。
打开碗柜,拿出洁白镶绿边的瓷盘,开始一根根地摆上芦笋,小心地排着……
多年不见,相对无语?
在电话中,少语冷淡,见了面依然……月华看着眼前的男人,有丝心痛。
还是无声胜有声?可这样冰冷的凝窒反教人坐立难安。
当厨房传来了炒菜声时,丞风开口了。
“我以为我们明天才碰面。”他轻声说道。
月华低头审视自己下午才精心修饰过的指甲。“是这样没错,但我今天是来看我的‘好朋友’,还有她的--小孩。”她仰起头,脸上表情难测。“看得出来,她是很好的母亲,孩子也被教养得十分优秀。”
“她的确是个好母亲。”他静静地说道。“孩子也很乖。”
“所以--你的家庭生活很美满、很幸福?完全都没有想过有人在远方为你哭泣?”她讽刺、犀利地询问。
他没有回答,随着抽油烟机关闭,炒菜起锅声,客厅再度陷入一片静默。
一会儿,茱敏走出来。“可以用餐了。”
丞风站起来。“我去叫崇祺下来吃饭。”
餐桌上,怪异的沉默笼罩着,连崇祺都可以感觉到不寻常,不安地直要茱敏抱他、喂他吃饭。
“没想到妳菜煮得这么好吃,这好象是我第一次吃妳煮的菜。”月华打破沉默地说道。
“以前哪有机会煮?住宿时连用个火锅都得偷偷摸摸的!如果被舍监妈妈和教官抓到,那就完蛋了。”茱敏将儿子嘴边的饭粒拭掉。
提到这,月华神情放松了,甚至还露出笑容。“茱敏,妳还记得吗?有一年冬天我们偷偷躲在房间用电磁炉煮火锅,结果宿舍突然跳电!”
茱敏抬起头,脸上也露出一抹神往,微笑道:“我记得,结果我们因为作贼心虚,怕被别人骂,秀绮还跑到门外去大吼:‘是哪个没良心的躲在房间内煮火锅?’”
“对呀!我们躲在房内偷笑到肚皮差点抽筋。”
“惨的是后来电也没来,差点可惜了那一锅好料--”
丞风也打破沉默插嘴。“我也记得这件事,后来是我贡献小瓦斯炉让妳们吃的成!”
“对呀!为了那个瓦斯炉,我们还大费周章耶,从三楼放下绳子,从窗口把它拉上来的。”
说完后,三人互视,然后哈哈大笑出来,连崇祺也不明所以地跟着呵呵笑,觉得三个大人笑的模样好有趣。
顿时,原先冷凝的气氛一扫而空,话匣子也打开了。
“同学们现在都怎样了?”月华问道。
“秀绮在工作了两年后,便辞职去英国念MBA,她说她终于找到自己想走的路。”茱敏轻叹道,现在也都只能籍着电子邮件互通消息。
“那个陈嘉俊呢?”提到秀绮就会想到那人……
这回轮到丞风开口。“他利用延毕那一年,跑去修教育学程,后来考上X大的语文所,打算毕业后出来当老师。”
“他那种人当老师?”月华摇摇头。“不怕误人子弟?那罗大威和陈斯文呢?也好久没听到他们的消息了。”
“大威跑去大陆工作了,他上次跟我联络时,曾提过可能会在那边娶老婆。”
月华问道:“是大陆女生?”
“是呀!他有E-MAIL照片给我看,还满漂亮的!”
茱敏轻叹。“他先到大陆做‘统一’的工作了。”
丞风轻笑。“是啊!”
“那斯文呢?”月华继续问道。
“他啊--现在跑去补习班补习,说什么现在景气坏,他要去考高考捞个公职人员来做做……”丞风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们共同认识之人的近况。
一种共识隐然形成,今晚--他们三人只想一起回到那场“意外”之前所共有的生活。
那无忧无虑、无拘无束--一个可以为赋新辞强说愁的年代。
一九九六年 结婚了!
没有白纱、没有喜乐、没有鞭炮、没有鲜花、没有喜宴--
这跟她梦想中的婚礼差好多……茱敏闭上眼,泪水终于再也忍不住滑落。
她不是没有梦、没有憧憬,只是她已失了资格……
抚着脸颊,母亲火热的巴掌仍旧熨烫其上,无法抹灭--
“妳答应我上台北会洁身自爱的!怎么会把肚子给搞大?妳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妳死去的父亲?”
面对母亲伤心忿怒的质问,她无法回答,只能跪着痛哭不已,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那种巧合和错误?不管说给谁听,谁都不会信,但--事情就是那样发生了。
除了事发当天她曾因惊吓过度而痛哭以外,这是她第二次哭,之前不管承受多少外在不公平的舆论压力,她都忍住了,也逼自己不要一直沉浸在“失身”的阴影中,更不要老想着自己是被“强暴”了,可当她看到母亲的脸时,所有的委屈、不甘和心酸全涌上来!她再度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
尤其母亲是用手掌打她的,她痛,母亲更痛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