耸立在市中心,装饰华丽的王座教堂——圣母百花教堂(SantaMariadelFiore)的 橘瓦图顶已成为佛罗伦斯最著名的标志。
「这是洗礼堂,八角形的洗礼盆上方的天顶饰有色彩华丽的十三世纪镶嵌画,描绘 『最后的审判』,包括但丁……他是佛罗伦斯十三、十四世纪著名的作家之一,很多名 人都曾在这儿受洗,洗礼堂的历史可追溯至四世纪,是全市最古老的建筑物之一,其青 铜门更是闻名遐迩。」卡洛细心地解说。
主座教堂主要入口上方,新哥德式的大理石立面,与乔托所设计的钟楼风格相近, 却是直到一八七一年至一八八七年才添加上去;石方耸立的是钟楼,高八十五公尺,比 圆顶低六公尺,外墙贴有白、绿和粉红的托斯卡尼大理石,十分鲜艳美丽。
佑京轻摇折扇,欣赏着卡洛详细介绍的每个地方,不过平心而论,精神奕奕、光彩 焕发的她比任何鬼斧神工的艺术品都还吸引他的目光。
羿阳则是随时注意着附近的动静,防范着任何可能危害到佑京安危的突发状况。
她带着他们走过多彩多姿、错综复杂的大理石拼花地面,来到上通圆顶的阶梯入口 ,「在圆顶的顶端可以尽览全城壮观的景致,只不过要先走完四百六十三级阶梯才行, 有力气能爬上圆顶吗?」
橘瓦圆顶由布鲁内雷斯基所设计,于一四六三年完成,是当时不使用鹰架建造的最 大圆顶,较厚重的里层框架用以支撑外层框架,井作为平台之用,橘色砖块运用自行支 撑的箭尾形式,镶嵌在大理石拱肋间,这是布鲁内雷斯基仿罗马万神殿而来的技术。
「何不试试看。」他撩起长抱下摆,举步神态优雅至极。
这一走,她才发现自己被他文弱的外表给蒙骗了。
佑京从踏上第一级阶梯开始,一直气定神闲地走在她的身侧,一阶接着一阶始终维 持着相同的速度,既不逞能躁进亦未显露丝毫疲态。
走了两百多阶之后,卡洛的呼吸逐渐急促,两条腿彷佛千斤重一般,肌肉酸痛还隐 隐颤抖着。
「不……不行了,好累,我得休息一下。」她气喘吁吁地撑着腿停下,再不休息, 难保她待会儿不会失足滚下去。
「那就休息一会儿吧。」他递上巾帕。
「谢谢。」她接过他递来的巾帕拭了拭额角淌下的汗水,自嘲地一笑,「结果喘得 跟头牛似的人反倒是我。」
他一派温和的语调慢慢抚平她急促的呼吸,手中的折扇轻轻地帮她扇着风,「女人 的体力大生就不及男人,你毋需觉得丢脸。」
「想不到你看起来一副斯文瘦弱的模样,体力还挺好的嘛!」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她的呼吸渐趋平稳。
他淡淡地弯起笑眸,「外表皮相是天生的。」不可否认,他的外表往往会让人疏于 防备,低估了他的能力。
「这倒是。」这件事让她确切地体认到不该以貌取人。「我休息够了,我们继续往 上走吧。」
他从容不迫地跟上,「你的汉语说得真好。」
汉语……她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你是说中文啊,那是我母亲教我的,她是中 国人。」
他们所谓的汉语在这个年代原来称之为中文。「既然你有一半中国人的血统,应该 也有个中文名字才是。」
「岳迎晨。」她头一次用上母亲替她取的中文名字。在此地,所有人眼中都只着见 她是梅迪奇家下一代继承人的身份,代表着一笔巨大的财富,许多人追求她、对她好, 为的都是梅迪奇家的财产。
她却只想当一个无拘无束的岳迎晨。
佑京低喃,「岳迎晨,迎晨这个名字比卡洛更适合你。」
对嘛,中国人取什么洋名啊!不伦不类。羿阳摩娑着下巴,还是中国名字听起来顺 耳。
她忍不住沉醉在佑京低喃她名字的音韵里,脚下一个疏忽踢着了阶梯,身体立即失 去平衡地往前扑跌出去。
「啊——」眼看撞个鼻青脸肿是免不了了,却意外地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抓住,轻轻 一带,她便安安稳稳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没事吧?」软玉温香抱满怀的感觉还不坏。
她的心跳仍十分剧烈,余悸犹存,「嗯,谢……谢你。」虽然他的外表着起来文文 弱弱的像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古代书生,力气却是和外表极不相称的大。
「要是累了就停下来休息,别硬撑。」他的手仍揽着她的纤腰。
「我刚才只是一时闪了神,才会不小心踢到阶梯……」察觉他温暖的掌心正隔着衣 服熨烫着她的肌肤,心跳蓦地乱了序。
是错觉吧?他怎么会觉得贝勒爷和岳迎晨之间似乎产生了些什么,却又说不出个所 以然来。
他是不是应该放开她了……在岳迎晨还没想好该怎么开口之际,佑京就已经放开她 了,「小心点。」
「我会的。」怎么会有股莫名的、淡淡的失落感充斥在胸臆间?她甩甩头拋开心中 异样的感觉,话锋一转,「终于快到了。」一定是她近来疏于运动,体力才会如此不济 。
站在圆顶的顶端,佑京的气息未曾紊乱,悠然地俯瞰全城的景观。
「虽然……」岳迎晨的声音悄悄地隐没,他站在圆顶眺望远景的模样,构成一个美 丽迷人的画面,让人舍不得出声破坏。
他半转过头回眸看她,「怎么不说下去?」
她将目光调向远处,不想让他发觉她眼底的骚动,若无其事地衔接方才只起了个头 的话,「我只是想说虽然很喘、腿又很酸,可是站在这里将全城美丽的景致尽收眼底时 ,就觉得辛苦是值得的。」
「的确是。」他也认同她的看法,虽然他不喘、腿也不酸,站在此地俯瞰如此壮观 的美景,彷佛一下将世上的纷纷扰忧都丢弃在底下,只剩下悠然宁静,让人感到通体舒 畅。
因这时间充裕,所以从主座教堂的圆顶顶端下来之后,她带领他们转向后方的艺品 博物馆参观,馆内丰富的雕塑作品仅次于巴吉洛,陈设的文物都是历年来由王座教堂、 洗礼堂和钟楼移来的。
岳迎晨眼神充满赞叹地注视着米开朗基罗首件大型独立式作品,「酒神巴库斯」, 「很漂亮对吧!看他醉态可掬的模样,我的鼻端彷佛也飘来了一股醉人的、浓浓的酒香 味。」
佑京淡然地看了雕像几眼,复又将目光转回她脸上。
羿阳就没那般沉着了,一张脸涨得通红。这个时代的女人都这么大胆豪放吗?
就这么大咧咧、毫不避讳地站在一个裸体男人的雕像前品头论足!
先是什么太螺的「大卫」雕像,全身上下光溜溜地一丝不挂,仅仅头上戴了个帽子 ,手上拿了把剑,上身有着像女人似的微微突出的胸部,下身却有着男人的阳具,男不 男、女不女的像个什么样!他真不懂,既然有钱买剑和帽子,为什么不裁块布料做件衣 衫来穿?这样赤身裸体的成何体统!
而眼前这个什么鸡螺的「酒神巴库斯」也一样,喝酒不就是把酒喝进肚子里吗?为 什么要脱光了衣服啊?洋人就是洋人,毫无礼仪、廉耻的野蛮人!
☆☆☆
岳迎晨一连好些天都早出晚归的行径终于引起艾尔·邦克的注意。
她愉快地哼着歌,踩着轻快的步伐穿过回廊走回房间。推开房门,开了灯,沙发里 传出一声轻唤——「卡洛。」
她浑身一震,差点惊跳了起来,旋过身,「大哥,你在我的房间里怎么不开灯?吓 了我一跳。」
他瞧着她,漫不经心道:「最近我和爸忙着处理公司的事,忙得昏天暗地,你好象 也没闲着呢!每天早出晚归的,忙些什么可以告诉我吗?」忽地,她胸前衣衫下一个小 小的突起物将他的视线拉了过去。
他起身走向她,伸手拉出她颈侧的项链,一个翠绿的玉扳指立即出现在眼前,「玉 扳指找到了?什么时候的事?」他很意外。
「前一阵子。」她竟然忘了说。
他将玉扳指拿在手中翻看了一会儿,「怎么找到的?」
她脑海中的思绪飞快地转了一圈,「一个来旅游的东方人无意中拉到它,又看见报 纸上刊登的协寻广告,所以就和我联络,约了时间、地点见面,把它还给我了。」她想 帮佑京掩饰,免得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事情似乎顺利得太可疑了点。「无意中?那个窃贼费了一番工夫潜进宅邸里偷走它 ,怎么可能会大意地弄丢?」有窃贼会愚蠢至此吗?
「呃,我想大概是悬赏广告引起的效用吧!那个小偷大概怕被逮个正着,所以才会 忍痛,将玉扳指丢弃。」岳迎晨绞尽脑汁地构思合理的说词。她还真怕大哥再继续追问 下去,她肯定会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