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白天顶着大太阳,强忍曝晒千里迢迢的赶路;到了晚上忍受那刺骨的寒冷,不得不缩成一团,和骆驼挤在一起互相取暖;路上则又得和几队沙漠强盗拚命;快到的时候,又不小心被卷进西夏和吐蕃人的战事中,历经千辛万苦的,好不容易才保住命来到这里,没想到居然被人说不是真的……戚荻柏!威荻柏!你这一趟来,到底值不值得呀?」
她眼泪顿时迸出,一声呜咽逸出喉间,身子不稳地晃了晃,整个人脚软地瘫坐在沙上。
「你没事吧?」她随即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她无法说出话,只能摇摇头,甚至连抬头看的勇气都没有。
荻柏看到她已经哭成个泪人儿,既是心疼也是欣慰,总算她又回到应该待的地方——他的怀中。
「你要『等等』才能说话吗?」他轻叹一口气。
她一边抽噎、一边点点头。
「好吧!那我们『等等』再来谈上你家提亲一事喽!」
哽?如平地响起一声雷,震得映雪整个人动弹不得,连哭泣都止住了。
提亲?
「我差点就放弃了。」荻柏抱着映雪,两人坐在柔软的沙地上,望着天上的明月说道:「以为今生今世,我们再也无缘相见……」
「我也是……」她喃喃轻语道,至今她仍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他真的在她身边?她真的偎在他怀中,这一切不是海市蜃楼?
一思及分开后,身心所受到的相思之苦,两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不要了!这辈子绝对不要再承受一次。
「我就像个笨蛋一样,找了无数个理由,告诉自己不能留你……」他低下头看着这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庞。
「可是当我听二姊说你什么都没带,连娘特别为你准备的行李及要护送你回来的护卫都没理会,丢了就不管,吓得我魂飞魄散。」想起那时的情景,他还是馀悸犹存,而自那时对她的牵挂,所有欲逼得他快发狂的焦虑情绪,直到这一刻才松懈了下来。「一想到你单身一人要走那么长的路,沿途又多危险,我就无法安心,所以决定不顾一切要追上你——」他轻抚她的头发。
说来也真是好笑,当他心急地夺门而出时,却发现门外已站了一列近三十名高头大马的护卫和马匹。
不过他老娘却挡住了他,不让他走。
「你追上雪丫头之后要做什么?」宫霓裳插着腰间他道。
「我要确定她平安无事上路,而且让人护送她回去。」
「就这样?」
他没说话,心中的情绪复杂交错,他知道母亲要他有所明确表示,但他该怎么说?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映雪的身边,守护着她,可他不能说走就走,这里有他的责任呀……
尽管他没明说,宫霓裳眼睛一溜,便知道儿子那个顽固的脑袋瓜在想什么。
「你脑袋是浆糊做的呀?她挂念家人安危,是天经地义的,一定得回家,那你不会到她家去提亲,把她正式娶回家呀?若是她挂念她家人,可以商量嘛!看是不是把他们一起接回关内,同我们一起居住,如今关外战乱频繁,我相信他们一定很乐意跟你一道走!」
一席话如暮鼓晨钟般,敲醒了他那混沌不清的脑袋瓜,令他豁然开朗。
「别担心家里了,在你没把媳妇带回来之前,你甭想踏进家门一步……」
荻柏激动地望向母亲以及陆续走到门口的爹亲、二姊,看到他们脸上的鼓励、赞同带笑的表情,他如吃下了定心丸,有着勇气,也有着说不出的感动,不过——
「可是外婆她——」想到老人家,他仍放不下心。
「死小子,少拿我当借口,在没看到你带着小娃儿回来做宫家坊的继承人之前,我会长命百岁的,对了!若见到雪丫头的师父……告诉她,家们永远为她开着,别顾忌太多,想回来就回来!」
「……是!」
听到这个中气十足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时,虽没见到人,可知道外婆是赞同的,再也无所顾忌,强忍着心中激动澎湃的情感,向家人跪身拜了拜,便踏上马,率领着护卫上路了,展开他的提亲之行。
只不过——
「本打算尽快追上你,谁知你却像失去了踪影一般,找都找不到,若不是知道以你的拗性,绝对会想尽办法回家,我还真想放弃。」他抬手轻抚她的脸庞。「你可知道,这几个月来,简直快被你吓掉半条命,只要一想到你生死未卜,我就寝食难安……」
这一趟奔波,让他瘦了好多,脸上增添几许风霜,令她不禁心疼地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她哽咽道。
他紧紧回搂了她一下。「不用道歉,只要你愿意嫁给我就好,让我有个媳妇可以带回家,而不会被赶出门。」他开玩笑道。
她害羞地低下头。
他抬起她的下巴。「刚刚……我听到你说你要回中原找我,那是不是意味着,你愿意跟我一起走了?」表情一整,他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望着他,她心一紧,她何德何能,居然能遇到这样一个卓越不群的男子,对他的情感浓烈地像要满出她的胸口,有多少话她想对他倾诉,但现在,她只想对这个跋涉千里,跟随她足迹而来的心爱之人说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他战栗地吸口气,闭了闭眼,默默感谢上苍的庇护,再度睁开眼,与她深情相对。
「我的妻。」
「我的夫。」
第十章
经过一夜的好睡,当两个人在彼此怀中醒来,仍有如置身梦中,不敢相信。
「这回醒来总算能看到、摸到你的人。」荻柏支起肘,望着躺在他怀中的娇靥笑道。
映雪想起上回两人在一起的情景,不禁羞红了脸。
昨夜两人从呜沙山下来,回到了映雪位在月牙泉畔的房舍,虽同睡一炕,却止乎于礼,因为昨夜为了安排那一大票跟着荻柏而来的护卫,除了在屋外搭了蓬,屋内也睡了几个人,而荻兰与他们同房且就睡在另一个炕上,硬是得按捺下想更亲近的渴望……
不过一早睁眼,荻兰已不在,屋外人声沸腾,笑语声不断,不时可听到荻兰清朗的声音在那吆喝着,那命令式的语气,像极了宫霓裳。
难得与映雪单独相处,荻柏乐得将发号施令一事丢给荻兰——他对随行而来的护卫介绍她是映雪的大姊,在此一切都听她的——这样一来他也可以名正言顺喊她大姊,而荻兰也以蒙面的方式与众人应对,暂无身分被揭穿之虞。
看到映雪娇羞的模样,令他爱极了,忆起那一晚的销魂,眼神突然变深,他的手老实毫不客气地移到她的小腹,令她倒吸口气。
「柏哥哥!」她面红耳赤地想板开他的手。
「我……是不是已经当爹了?」他声音低沉地问道,语气中有着明显的期盼。
她摇摇头,语气有着强烈的遗憾。「还没呢……」
他不以为意地笑笑。「没关系,那我们再努力就行了。」
她窘得说不出话来,螓首直往他怀里钻去。
他低头吻住她,注入所有的浓情蜜意,此刻他们简直幸福得可以飞上天了。
耳鬓厮磨了一会儿,直到两人心跳急促、气喘不已,在失控前停了下来。
来日方长,犯不着急于此时,尤其在外头有三十几个大汉在吆喝忙着的时候。
起身着衣,用冷得快结冰的水梳洗后,两人互相为彼此梳发束髻。
她为他系上发冠,而他在望了她镜中的娇颜半晌,从怀中掏出一支雕刻细致的银簪,插入她发中。
「这是?」她惊喜地问道。
他笑笑。「这是我娘要给她媳妇的。」他是在马鞍袋中发现,看到上面附的纸条后,令他哭笑不得,敢情他娘早料到他一定会走这一趟呀?不过说也奇怪,他明明是往西走,纸条上却祝他「东行」顺利,令他搞不懂母亲的用意。
映雪害羞地笑笑,他在她额上亲了亲,便携手走了出来,众人看到他俩一道出来,脸上都露出明了和暧昧的表情,在笑闹了一番后,荻柏和映雪才走向荻兰。
「大姊!」
「醒了?睡得可好?」荻兰眼中带着笑意问道,微笑藏在罩巾背后。
「嗯!是这两个月睡得最好的一次。」荻柏坦承说道,没有噩梦、没有不安。
「映雪这下再也不用每晚跑到呜沙山顶上望月哭泣了。」
「师父!」映雪不依地跺脚嚷道,才嚷完,荻柏立刻拉了她一下,她连忙捂住嘴,慌乱地看向四周,还好他们离众人有一段距离,没人注意。
「还叫师父?该改称呼了。」荻兰自若地说道。
映雪红着脸。「……大姊。」喊完后,才嘟囔着道:「不习惯,从师父变大姊……好怪。」
「得赶紧习惯,要不师叔变老公,这该怎么算?」荻柏闹她。
「啊!讨厌。」映雪跺着脚,扬手轻槌了他一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