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一名女孩蹲在药炉前煽着火,眼睛却不时的瞟向水井前忙着汲水的中年男人身 上。
“嘿咻!嘿咻!”看着男人用力的动作,她有趣的配着音效。
“樵叔,加油啊!”
“芷馡小姐,你就别笑我了!”有时候樵叔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年幼的小丫头 。
整座山庄的佣仆,不分男女,没吃过她古灵精怪捉弄的亏的,恐怕找不到一人。
但她是那么单纯,即便是恶作剧也是那么天真无邪,不因她是庄主夫妇捧在手心呵 护的宝贝而有所顾忌,他们会只怒不言,实在是因为她是大家心目中的小活宝,没人舍 得对她说一句重话。
看着他手部使劲的动作,蓦地,一个念头跃上芷馡的脑海,“樵叔,我教你怎么汲 水,好不好?”
她的手指贴着下唇,撇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你要教我……汲水?”樵叔怔住了,不是受宠若惊,而是冷汗直流。
她要教他汲水?
不会吧?
“对啦,你没听错,我突然想到一个好点子,你可以不用费那么大的力,就可以把 水桶轻松装满水,从水井里吊出来哦!”
“真的吗?”他起了满身不安的鸡皮疙瘩。
“当然是真的,我几时骗过你?”芷馡人小鬼大的跳起身子,学着镖局里的男人, 大剌剌地拍打着他的肩膀。
在她看来,拍肩可说是她所见识过最潇洒的动作之一。
“呃……是没有……”其实樵叔心里真正的回答是:无时无刻。
他已经上过她不下一次的当了,每次他都警告自己得提防着她,千万不可再中她的 计,偏偏就是敌不过她隐藏在灿烂笑脸下的耍弄诡计。
防得愈多,最后只是更彰显出自己的愚昧。
“那就对了!”她一脸的满意。
“芷馡小姐想出什么主意了?”憔叔问的是胆颤又心惊。
“就是啊,你何不将绳索绑在树干上绕圈,借力使力,然后你就抓着剩余的绳索用 力,水自然就舀起来了!”说得比做得容易,芷馡说得可得意了。
“真的吗?”樵叔听得一愣一愣的,“听起来似乎满可行……”支着下颚,他认真 思考着。
回廊转弯处的男子看到他赞同的表情,差点没把头磕上墙壁,死了算了!
两年不见,怎么樵叔变笨了?蠢病也会传染吗?
“我们就来试试看,如何?”芷馡跃跃欲试的扯着绳索撒娇。
“也好,反正老爷还不急着洗澡。”庄主交代过,她想做任何事,都不能阻挡,她 愈好动,夫人的怪病就愈不可能复发。
“那么你就照着我的话去做,我边煽火边帮你打气加油。”她重新窝回药炉炉里煎 煮的药是要给昨日突染风寒的厨娘喝的,因为她常常做甜甜的点心给她吃,所以她自告 奋勇要照顾她微恙的病体。
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态,樵叔十分认真地将绳索缠绕在树干上,站在转角的男人频频 的摇头叹气。
费了好大的劲,一会儿后,樵叔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都湿了,水桶却不动声响, 丝毫没有往上移动的迹象。
“樵叔,你要用力啊!”等了半晌不见动静,原先兴冲冲的芷馡,热情当下被浇熄 了。
“我已经很用力了!”他都快虚脱了,还不够用力吗?
“那就再多用一点力!”芷馡站了起来,双手用力的握拳,以为这样就能助他一臂 之力。
“芷馡小姐,我快不行了!”樵叔用力喘息,表情很是挫败泄气。
“怎么会这样?应该可以的……”她就不信邪,忙不迭她丢下手边的工作,凑向水 井前,探头望一望无法见底、黑黝黝的深井。
“我再试试好了……”深吸口气,樵叔使出毕生之力,用力一拉,水桶终于弹了出 来,却也泼了芷馡一身水。
“哎呀!”芷馡叫了一声,却掩不住成功的兴奋之情。
“芷馡小姐,你没事吧?”樵叔察觉自己铸下了怎样的大错,连忙冲至她面前,急 得像颗陀螺般打转,直想找一块干净的布给她擦拭。
“我没事!樵叔,我们成功了耶!”芷馡顾不得一身的湿意,又叫又跳的。
“成功了?”樵叔喃喃重覆着这三个字。
“怎么了,你不觉得我的方法比较省力吗?”
“我……”他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有没有嘛?若是没有你大可老实说出来,我可以再改进的!我绝不会生气,也不 会去告状!”她保证道。
樵叔深深她看了她一眼,似乎在衡量小孩子的保证是否可信,“芷馡小姐,其实我 刚才耗了比平日还多上三倍的力气,才将水桶拉起来。”
这就叫咎由自取,搞得一身狼狈也只能怨自己,谁要他采纳了一个小女孩的建议, 还傻傻的一个指示一个步骤的跟着施行……芷馡的期待明显受到了打击,一张小脸瞬间 垮了下来,“怎么会这样……”这次唤她喃喃自语了。“或者你先去忙别的吧,我再研 究看看,等我改进这个方法后,再去找你来试试看。”
闻言,樵叔整副身躯都僵直了。
还要试?不要吧?
“芷馡小姐,还是别费脑筋了,少爷回来会想办法改进的,庄里很多东西都是他发 明制作的。”他开始进行说服的工夫,想办法要她打退堂鼓。
想了想,将希望放在少爷身上,成功机率远比较大些。
他实在很怕当她的实验品,一身骨头迟早教她的兴致勃勃给拆散了!
“不行!”芷馡不喜欢被瞧不起的感觉,“这次他一定想不出来,所以由我来!”
在山庄里,她一直是大家崇拜的对象,可是每每只要和那个未曾谋面的相公一比, 她就硬生生的矮了一截,教她好不服气。
他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憔叔,我要的水你弄好了没?”厨子跑出来吆喝。
“噢,好了!”
“樵叔,你快将水送去厨房吧,我会在今天晚膳之前,想出改进的新法子!”
芷馡自信饱满的说,“我发誓一定让你往后取水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
“好……”除了这个字,樵叔不知还能如何回答。
第二章
“你吓坏憔叔了。”
“赫?”
手执浦扇专心致意地煽着火的芷馡,教这道突窜而来的声响吓了好大一跳,重心险 些不稳地往面前的药炉扑去。
有些气恼的回首嘟囔:“你知下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
原以为吓唬她的是山庄内那些平日至她欺负、随时在找机会报仇的男仆的其中之一 ,不料转身却看到一张完全陌生的男性脸庞。
“你是谁?怎么闯进来的?”
骨碌碌的眼睛以自认为不着痕迹之势,打量着左右是否有来人想搬救兵,殊不知这 个举止纳进楚御的眼底有多么好笑。
“你说呢?”他双手环胸,有趣的看着她用一双眼神防备着他。
还不笨嘛,懂得要防范陌生人。
“我怎么知道?”她如果知道,还需要问他吗?
他这个偷儿也真嚣张,行踪被人家瞧见了,还不快闪!笨死了!
“那你又是谁?”楚御倒想听听她如何介绍自己。
“我是云河山庄未来的少庄主夫人!”芷馡自傲她宣告自己的身分,想藉此吓退他 。
她偷偷进城好几次,知道在城里那些百姓的眼中云河山庄有多风光,而她身为主子 之一,当然也沾了不少的光。
“哦……”楚御尾音拉得好长,那带笑的容颜淡化了他的冷傲,浑身散发着一股尊 贵之气。“既然如此,你怎么可以连自己未来的夫婿都不认识?”
芷馡突地骇住了,“你是……楚御?”
“就是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他是楚御?那个待在天山两年、没回过山庄一趟的二十岁 少庄主?
可为什么他和其他二十岁的男仆长得不一样?给她的感觉更是截然不同……看到他 ,她的心竟莫名其妙地跳得好快,脸也一直热起来……是因为陌生的缘故吗?
“刚刚。”楚御闇黑的眸光深似浓墨,直盯着她那双似水剔透的盈盈双眸。
只是短短两年而已,她不吸吮手指头了?
嗯,这么说或许有失公平,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她长得是圆是扁,两年前她有什么习 惯他亦完全不晓得。
“你不走了吗?”
“什么意思?”说也奇怪,原本以为和黄毛丫头说话会很乏味无趣,谁知这会儿他 却想与她多聊几句。
尤其她方才对樵叔做的那些老气横秋的动作,真教人惊诧不已。
他不知道爹娘是如何教导她的,但不难得知的是,她和一般同龄女孩学到的绝对不 同。
所谓气质,她没有;何谓乖巧,她应该也不懂。
方才甫踏进山庄,他就明显地感觉到庄里气氛的不同,大家似乎、再像从前一样只 懂得埋头苦干了,虽然仍是坚守工作岗位,不过交谈声更频繁,笑声也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