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根唇边的笑容更加明显,在心底冷笑,“那也该是由我来审理吧?”
言下之意,这个人掉在诺顿郡,就属于诺顿郡的事,即使是巫师,也该是由诺顿郡的民事官乃至领主做主,而在诺顿郡,很不巧地,民事官和领主现在都是他本人。
格修让摩根一句话堵得死死的,仍沾了些泥泞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深觉自己受到侮辱。
今天真倒霉!格修在心底咒骂,早知道就不要接受村民的请求越界捉女巫,要是没接受,他现在可能还在酒店里和身材丰美的女侍一起,而不是在这儿忍受一个贵族对他的羞辱。
“既然爵爷肯拨冗处理,小人静待佳音。”格修握拳的关节泛白,声音几乎是颤抖的。
摩根.威尔,混帐贵族,有一天他要他尝到比自己多十倍的屈辱,不禁想起三年前他杀梅莉之后,摩根哀伤的表情大快人心。这个无能的贵族和他的哥哥根本找不到任何证据说是他吊死梅莉的。从小他就对贵族没有好感,尤其是诺顿公爵这两兄弟,偏遍身为平民的自己一定得对他们卑躬屈膝,更令格修心生憎恶。他僵硬的朝摩根行个弯身礼便拂袖而去。
村民一见格修离去,看看摩根,再看看地上的人,有默契地纷纷过去。
记忆力再不好的村民对三年前的事仍是历历在目,现在他们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想再来一次,当场被逮到,再加上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的人……还是走为上策!
摩根待那些人走远,才下马上前察看那从头到尾都没动过没出过声音的人。他翻了她的身子,为此人的性别下了定论──是女的。
他检视着她的身体,发现外表没受什么伤,却昏迷不醒,可能是某个贵族的佣人,或是逃犯。摩根思量着该不该任其自生自灭。
天空又是一记闷雷打下,伴着很大的雨势。
摩根抬头望望雾蒙蒙的四周,叹口气,弯身将眼下这名身分不明的女子抱起。
好轻,摩根依稀辨由此女子有一头黑发,身子轻盈,而唯一留在他脑海里的是她胸前那条弦月状的白玉项链。
他先将她置于马背,自己再上马。
“呜……”一声蚊蚋般的呻吟自她口中发出。
摩根听出其中痛苦的成分居多,当下皱起眉头,该不会伤到的不是皮肉,而是内脏吧!
思及至此,他不禁策马疾奔,不希望延误她治疗的机会。
魏洁儿觉得全身被撞得痛死了!
那种痛超乎她所认知的,好象要把灵魂撞出身体外的撕裂感,让她无力思考任何事。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开始意识到有人在她耳边说话,但说的话既小声又模糊,她根本听不清楚,更遑论听懂。
“梅儿碧,她怎么样了?”摩根疑惑地望着屋内另一名背对着他,身着黑色长袍正在磨药的老妇人。
老妇人磨药的动作停了下,回头看着身后的摩根及床上那名刚刚由摩根送来的女子,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爵爷,请安心,她不是普通的女子,能熬过这一劫的。”
摩根闻言皱起眉头,“梅儿碧,你老是如此肆无忌惮,邻郡的人才会认为你是女巫。”
“在信奉新教的英格兰会出现捉女巫的活动,不是很讽刺吗?”梅儿碧的笑容未改,不把摩根的警告当一回事。
“这是一种流行,就像衣服会流行,宗教大改革也是一种风行,捉拿女巫,当然也是流行的事物之一,即使是新教的英格兰,仍然也有人会接受流行的事物,不是吗?”
摩根口齿伶俐的回嘴,用眼角留意着床上病人的情况。
“爵爷说的是。”老妇人又回过头去磨她的药。
摩根轻叹口气,明白这是梅儿碧不想深谈的讯息。自三年前她姊姊让邻郡的人吊死,哥哥找不出确切事实,证明是邻郡的人所为而无法为梅莉讨回公道之后,她的行为言语都透露着无所谓。这样让从小就与她们姊妹相识的他及哥哥忧心,尤其是他自己,三年前他仍在海上跟随着法兰西斯.杜鲁克爵士为女王效命,得知这个消息赶回来时,已经来不及。
“爵爷不必为老妇人担心,爵爷该担心的是床上的女子。”梅儿碧没有回头,用低沉但清晰的声音说着。
“我又不认识她。”摩根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这是梅儿碧今天说的第二次有关床上女子的事。“只是正好经过,见格修.华伦想对她出手,才顺便救她回来,可能是逃佣之类的人。”
他低下头,正好见她不安的挣扎着,口里发着不知所云的呻吟,摩根直觉握住她的手,轻柔地道:“没事了,你并非独自一人。”
柔和的抚慰让洁儿倍感痛楚的感官消退一些。
洁儿勉强自己张眼,微张的眸子正好看见一双不悦但担忧的蓝眸,好蓝的眼睛!洁儿因无力再撑开眼睛而合上眼,再次昏睡。
摩根没想到自己一低头就看见这名女子睁眼,剎那间,他无法思考,只觉得她有一双很绿但无神的眼睛,见着她合眼睡去,才知她压根儿没醒,那只是无意识的动作罢了!
他锁紧眉头,不明白心中在她合眼的那一瞬间所起的变化为何。
“咒语会在你身上终结,你的命定之人已经出现了。”梅儿碧语露玄机。
“命定之人?”这个名词听起来好象是妻子之类的同义词。摩根确定他不喜欢。
“我不想娶个妻子来烦我。”
虽然哥哥罗伦的妻子莉亚是个又勇敢又有知识的女子,但谁能保证所有的女人都是如此?而且,威尔家已有继承人,就是他们的儿子大卫,他何必去找个女人来当活动摆饰?
“命定之人会和您一起,生生世世,永永远远。”梅儿碧看得出摩根不想结婚,不过,既定的命运是不会改变的。“即使出现威胁生命的劫难也会安然度过。”
摩根不为所动的扬扬眉,握着床上女子的手因她不安的挣扎而更加大力地握住。
“有一天,您会明白梅儿碧所言。”梅儿碧端着已磨好的药草起身来到床前,“命运会改变,人定胜天,只要心意够坚强,会改变既定的命运。”
“什么意思?”摩根有时候不太明白梅儿碧似是而非的话语。
“爵爷,您会幸福的。”梅儿碧朝摩根笑笑。“爵爷请回避,我要替她敷药。”
摩根连忙将她的手放入被窝中,起身到屋外去。
有凉凉的东西擦在它的身上。这是洁儿混乱的意识中唯一有的“感觉”。她的痛楚似乎因为这凉凉的东西而有所减轻……真想谢谢医生,他帮她舒缓了痛苦……
“小姑娘,别害怕,安心地待在这儿吧!有一段你意想不到的奇遇等着你去走,别抗拒它,命运会指引你。”梅儿碧一边替她擦药,一边自语。“啊,我这把老骨头终于可以去见你了,姊姊。”
屋外的摩根无言地抬首望着落下绵绵细雨的天空,不经意想起许多往事。三年前他赶不及回来为梅莉报仇,三年后,他也是赶不及回来见罗伦最后一面,那些天也都是下着这样的雨。
他救这名女子,是否是在弥补无力救回梅莉和无法见约翰最后一面的遗憾?摩根笑了笑,他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心中那几道深得无法愈合的伤痕可有痊愈的一天?
第二章
一五八七月份不详天气怡人,令人直想到户外走一遭,接受阳光无私的洗礼。一名身着灰裙的窈窕身影正穿梭在林间。
“洁儿,你这个不听话的女孩。”身着黑色长袍的人踏着蹒跚的步伐跟在灰色身影之后。
“梅儿碧,我二十六岁,是老女人了。”魏洁儿一边采着药一边回嘴,晶莹绿眸流转着浅浅笑意。
“对我来说,你还是一个小女孩。”梅儿碧走近洁儿,瞇着眼看她。“还记得你去年来到这儿的情况吗?”
洁儿因梅儿碧的话而想起一年前她发生车祸,却意外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时代的激烈反应。那时她因车祸的伤未愈,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下得了床,也才发现自己莫名其妙的由现代来到这个伊莉莎白女王当政的鬼时代,得知这个惊人的消息,她以一贯的冷漠面对。不断的说服自己,过不了多久,她就可以回家了。
然而,在一个月后,她受不了了,她从来没那么想念过纽约的交通,纽约的现代化,纽约人的匆促……这儿太安静,静得她害怕,她好害怕,于是她开始写日记。后来为日记也不能安定她的心时,她崩溃了,失去控制的直向梅儿碧要能回家的方法。
结果?结果当然是没成功,否则她不会在一年后仍是留在这个交通不便,没有文字处理机,没有计算机,没有家电,没有车子,也没有卫浴的鬼地方。
“我以为经过了一年,你已经适应了。”梅儿碧的声音打破洁儿的冥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