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臣环视一下中央公园的那座露天剧场,摊开新买的素描本,拿出削好的炭笔,开始素描起这座露天剧场。
等剧场画好之后,她才进入真正要画的主题──风清扬。
她先合上眼回忆初次见面的风清扬,和善温暖的酒保。
再次见面的风清扬,有点无赖却有和她一样的冷僻。
然后,那天的风清扬──紫臣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的摸摸脖子──地狱使徒;专讨人命的地狱使徒。
紫臣手中的炭笔在她冥想时也没歇着,过了半晌,她张眼望着这幅重现那个散发着阴暗氛息的清扬,将他的眉毛修了修后,没停手的翻开下一真,这回画的是清扬出神凝思的模样。
就这样一张画过一张,没多久她已经画了不下十张清扬的人物素描,一直画到整枝炭笔都快画完了,她才停笔。
她翻开先前画下的素描,唇角轻扬。
风清扬,果然是好画材。
她抬首望向天空,蓝得近乎透明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
她骤然想到自己就像是朵白云,试图在辽阔的天空找一个落脚处,只是一阵风吹来,她又开始下一次的寻觅,哪里才是她能永远驻足的地方?
眼前蓦地出现清扬的脸孔,震得她赶忙摇头,不许自己胡思乱想。
清扬一走出法院突然停下疾走的脚步,跟在他后头的紫臣一个煞车不及撞上他的背。
他转身及时扶住她,拿走她手上捧的一部分资料。“小心一点,永远别让你手上的东西高过你的视线。”
“谢谢。”紫臣低声道谢,她的思绪仍停在刚刚在法庭上那一场惊心动魄的辩论上。
“怎么,还没办法回复过来吗?”清扬笑着问道。
“嗯。”紫臣老实的点点头。“我一直以为只有律师才会这么咄咄逼人。”
“检察官也是法律系毕业的。”清扬打开车门让她先坐进去。
“可是你不像。”紫臣疑惑的偏过头望着落坐的清扬,“你不太像。”
清扬问话的方式让人防不胜防,温和却不失犀利的语气不止证人,连她都被他牵着鼻子走,幸好她是他的秘书而不是证人或是检察官。
今天她对清扬的感觉又改观,先前她还在怀疑他是不是律师,只因他懒散得令人难以想象,若非这次跟他一同上法庭,她还不知道清扬这么能干。
经过这些日子的观察,她发现清扬虽然很少讨论与案子有关的事,让人以为他完全不关心,但实际上,所有与案子有关的事,他全了然于心,他的能力超乎她的想象。为此,她有种跟不上他的疲累。
难怪他说这份工作要十分的细心,她看是十分的能力才能胜任。
“哦?”清扬一边注意着马路上的车况,一边问:“我哪里不像?”
紫臣想了很久,才缓吐出两个字,“气质。”
“气质?”清扬闻言为之失笑。
“对,气质。”紫臣露出一个难得的开朗笑容。
清扬愣了愣,紫臣给他的印象是防备心很重,但她巧妙的藏在沉静的外表──对别人沉静,对他则是冷漠──不。如果不是看过她的资料,他绝不会以为她只有二十七,清逸跟她差不多岁数,可是清逸没有她稳重更没有她的漠然,好象全世界的人都与她无关,但他时常可以窥见她眸里不经意出现的寂寥及脆弱。
她很寂寞吗?很……他似乎想太多了。清扬以笑来越除自己对紫臣的这一份好奇心。
“为什么?”
“你比较像……黑道大哥之类的人。”紫臣仔细的斟酌字句。
对她的形容,清扬并未开口回答,他只是神色淡然的瞄瞄照后镜。
紫臣不禁暗骂自己没事跟他扯那么多做什么?这不像她。
“你对这场官司有多大胜算?”她转移话题的问。
“为什么这么问?”清扬巧妙地开始绕路。
紫臣敏锐的看着清扬,开始觉得不太对劲。“怎么了?”他的神情紧绷了起来,原有的闲适不见了。
“没事。”清扬轻松的微笑着,可是紫臣发觉那笑意并未到达他的眼睛。
“别骗我。”她皱眉望着照后镜,发现有辆黑色轿车从他们一离开法院就跟在他们身后。“那辆车子一直跟着我们。”
清扬讶异的看着她,立刻踩下油门加速往前冲。
“有人在追我们。”清扬见她已经察觉,也不再隐瞒,实话实说。
“噢。”紫臣淡然的应了一声,便不再多问。
“现在要麻烦你这个赛车手来鉴定一下我的开车技术。”说话间,清扬又一个急转弯,见对方紧追不舍,他立刻踩下煞车,对方煞车不及,整辆车冲了出去,他立刻将车子掉头,甩掉那辆跟踪他们的车子。
“不错!有进步的空间。”紫臣给他一个冷笑,他的话里有很重的转移话题的意味。
清扬睨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察觉到更多的车子包围住他们,他从座位底下取出一把手枪,对于紫臣未变的神色并不感到意外。
“你来开车。”他轻声命令。
紫臣迅速握住方向盘,清扬则将上半身探出车窗,连开了好几枪,由好几声煞车和撞击声便知他弹无虚发。
过了一会儿,清扬回到驾驶座,紫臣默默的放开方向盘,在回事务所的路上他们未曾再说过一句话。
紫臣瞥了正在沙发上睡觉的清扬一眼,将他要的资料分类,帮他做一个总整理,打印完后再将它放到办公桌上,然后怕将他吵醒似的踮着脚尖走出办公室。
“你都弄好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紫臣惊叫一声,反射性的护住自己的颈子,一双掩不住惊慌的冰绿色瞳眸直盯着发问的清扬。
清扬一见紫臣的模样便知她为什么会这么害怕。他轻叹口气,伸手拨拨柔软的浅粟色发,“这次我睡饱了。”
紫臣一听马上恢复原有的冷漠,她是反应过度了。“资料我都整理好了,放在桌上。”
他轻点下头,望着窗外的夜幕,“现在几点了?”
“八点。”
“八点?”清扬讶异的望着她,“都已经八点了,你早该回去的。”
“我想把资料弄完,省得留到明天要开庭,你找不到资料。”她不在意的说。
他点点头,朝她露出个笑容,“谢谢你。”
“不客气,这是我的本分。”她的语气冷淡而有礼。
清扬见状,不禁叹了口气。“紫臣,我不是在跟你抱怨,但是我不希望我的秘书整天紧绷着神经对着我,这样我会受感染的。”
他对紫臣这样的行为感到不悦,好象他是洪水猛兽似的。他非常不喜欢这种感觉,总觉得似乎快压抑不住想好好爆发一顿。
闻言,紫臣胸口一窒,但脸上的表情更冷,不喜欢清扬看透她内心的感觉。“对不起,我会注意的。”
清扬再叹口气,“你没必要这么怕我。”
“我没有怕你,我只是……”紫臣欲出口的辩解在见到他的眸子时吞了回去。“只是有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你那天……你知道的。”
清扬没有接话,只是直勾勾的盯着她,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向来只有她这么看人,从来没有人这么看过她,她觉得自己正暴露在他面前。
“你先回去吧,明天要出庭,九点见。”良久,清扬终于说了这句如同特赦的话。
“好,明天见。”紫臣朝他点了个头,随即离开。
清扬待她离开后,这才起身看文件,想为明天的官司做准备。
过了一会儿,一个开门的轻响吸引了清扬的注意,他反射性的关掉灯,凝神侧耳倾听,没再听见什么声音,但他已经起了疑心,不动声色的注意着办公室外头的动静。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茶杯摔落地面的破碎声响起。
清扬微皱起眉,平常带笑的神情完全褪去,他微扬唇角,弯起一抹优雅的弧线。他还在想紫臣这个新任秘书大概是个福星,才会从她来上班的那天开始一直到前些天,才发生过一次狙击事件,害他无聊得要命,现在好不容易有个乐趣上门,他不认真点玩会对不起那些希望他死的人。
“清扬.风的办公室是哪一间?”
“我不知道──”紫臣寒冰似的话语让挟持她的人打断。
“别说谎!你一定知道!”
“他已经回去了,整个事务所我是最后下班的。”紫臣庆幸清扬及时将灯关掉,否则,她再怎么说他已经离开也没人会相信。
刚刚她一出大楼就让几个持枪的人挟持上来,她刻意弄出一些声响希望清扬会听到,她所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是吗?”那人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好似鬼魅。
“信不信随你。”紫臣冷冷的回道。
“去看看。”那人朝着手下下令,然后他低头对紫臣说:“看看这位小姐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紫臣冷哼一声,脸上一副不在乎的模样,但内心不禁为清扬担起心来,不知他躲起来没有?
她真不知他哪来的这么多仇家要杀他,前些天街头追逐的戏码让她每每想起都还心有余悸,没想到现在竟然又遭到挟持,难怪他的秘书位子会是同事们戏称的“死亡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