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那双冰绿色眸子,母亲被误以为红杏出墙,后来才知道以前冷家曾出现过这样的眸子,所以她是隔代遗传。但她从此被隔绝在祖父、凡事追求完美的母亲和父亲的心门外,唯一不排斥她的哥哥,也因留学的关系而无法时时刻刻和她在一起,因此她从小就在一个又一个的寄宿学校中长大。
等她回来台湾时,发现自己多了个妹妹,而当她看见妹妹、哥哥和爸妈站在一起时,她只觉自己是阔人别人家里的陌生人。
这个事实打倒了紫臣,家人的不认同让她同样对他们产生一种隔离感,是以,她选择移民美国。现为美国公民的她,偶尔还是会回到冷家提醒他们她的存在,这算不算是一种变相的报复?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抽烟、喝酒,超速驾驶这些在他们眼中是放纵的行为,使冷家人将她视为耻辱。
紫臣笑了笑,再度点燃一根烟,但这次只是看着它的白烟往上升至虚无。她记得以前在日本的美术学校里,艺术回廊上长年挂着一幅蓝色的画。
那幅画可说完全没有笔法,一片混乱,初次见到那幅画时,她一点也不喜欢,直觉这么乱而杂的画,校长怎么会拿它当宝?把它慎重的框起来不说,还将它放在艺术回廊那只有杰出校友及学生方可以挂的地方。
而且,其他的画都会在摆放一段时间后被换掉,就只有这幅画──这幅不知画者为何人,也不知在画什么,就只有一片蓝色的画未曾随着时间流逝而被拿下。
当时在国际画坛已有知名度,且是美术学校创校以来给予最高评价的学生的她,十分瞧不起这幅画,并在心中立誓要将这幅画从它的位置上拉下来,所以她四处打听,想知道画这幅画的是哪位“杰出”校友,但得到的答案始终不一致。
总而言之,没有人清楚知道这幅画的来历,唯一清楚的只有校长。听说这幅画是他十五年前从美国带回来的,除此之外,什么内幕也不清楚。
有一天,校长召她去见他,那时他就站在回廊欣赏着那幅画。
“校长,您找我?”她走上前,在他身旁站定,目光同样望向那幅画。
“紫臣,听说你在打听这幅画。”校长以他一贯老成稳重的声音缓道。
闻言,她有种小孩做错事让人逮着的感觉,她略微赧然的点点头,“嗯。”
“这幅画叫作‘蓝’。”校长微笑的说。
我想也是。紫臣暗忖。
“其实它只是“蓝”的一小部分。”校长接着说下去。
“嗄?”她不解的低叫出声。这是什么意思?
“它是一个少年送给我的。”说着校长突然叹了口气,“我这一生中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把那个少年引进画坛。”
“校……校长?”紫臣心中有种不安的感觉浮现,不晓得一向和蔼亲切的校长今天是怎么了,为何会说出如此奇怪的话?
“紫臣,别担心,校长没事。”校长看出她的心思,笑着安抚她。“人老了,总是喜欢回忆过往,加上你对‘蓝’这么有兴趣,我才会忍不住侃侃而谈的。”
如果校长知道我很讨厌这幅画,不知道会怎么样?她在心底咕哝着。
“十五年前,我去美国参加一个画展时遇见了那个少年。”
校长眼中出现回忆的光芒,紫臣在一旁识趣的不出声,虽然对校长的往事不怎么有兴趣,但为了听到这幅画的缘由她也只有忍受。
“那个少年是在街上混的。”
“嗄?!”她讶然低叫。
“我遇到他的时候,他正好和他的同伴在跟人打架,由于他们两个的身手太好,所以我驻足看了下。突然,我看到不远处掉了一本素描本,随即心疼的捡起来翻看,发觉那素描本里画的全是蓝色,每一张都是,我头一次看到有人对蓝色这么执着。我从来没看过这么生动的蓝色,我很感动,不由得想知道是谁画的。
“然后,那个少年出现了,他指指我手中的素描本,眼神平和,但我就是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将素描本递给他,他和他的同伴转身使走,我在情急之下连忙叫住他,为了想知道更多,我将饭店的名片给他,叫他一定要来找我。我知道我这么做很笨,可是没想到,就在我要离开的那一天,他来了,而且穿得完全不像是个混混,他的同伴也跟来了,后来我才知道那是他大哥。他问我找他有什么事,我竟然一时说不出话来。”
校长说着露出笑容,她头一次看到校长这一面,心中不禁对那个少年多了分好奇。
“结果,还是他大哥问我是不是那个从日本来的画家,我才有台阶下。我问那个少年有关那些画的事,那个少年说那只是无聊时的排遣。我想收他做学生,他却说没兴趣,我不放弃的劝说,最后仍是没能成功,不过,他说既然我这么欣赏他随手画的‘蓝’,他要我选一张作为我欣赏他的谢礼,其实我是全部都想要的,但最后我选了这张。”校长指指挂在墙上的“蓝”,转头看着她说:“你明白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紫臣老实的摇摇头,她就是不明白才觉得它不应该摆在这儿。
校长笑了。“你会明白的。”说完,他将“蓝”取下,交到她手上。“它是你的了。”
“校长?!”她捧着“蓝”,不知所措的站在那儿。
“画是需要有人欣赏才有价值,我相信依你的才气与聪颖,一定会明暸它内蕴的思维。”校长这么说着,而她也只好将它收下。
隔天,原本摆着“蓝”的地方被她的画取代,可是她一点也不高兴。
三个月后,校长以八十七岁的高龄去世,他送她的这幅“蓝”,成为她在回忆这位长者时的最佳物品。
过了几年,她才猛然发觉为何校长会将“蓝”视为珍宝的原因。
它的蓝色看似只是为了填满画纸而随意的画上去,但仔细一看才明白,这些蓝色可以构成一幅画──一个像是刚让雨洗过的天空,如此透明,如此宁静,如此吸引人;画法或许像是游戏般,但不可讳言的,它的确捉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种说不出的感觉让她明了这幅画的价值在何处,有着优闲,有着镇定心情的平静……这种复杂的蓝,每看一次,就会有一种不同的感觉。
“蓝”,她画不出来,她画不出这么坦率多变的作品,她喜爱它,将它视若珍宝,并终于明白它是多么无价的一幅画。在她无依的时候,这幅画伴她走过,它对她而言,是比家人还亲的。
此时,紫臣自回忆里抽身,日光望向窗外,一片暗蓝正占据着天空,她低下头望着刚刚取出来,置于腿上的“蓝”,安适的合上眼。
朦胧中,她似乎听到了“蓝”的声音……想到她的未婚夫……
未婚夫!紫臣冷冷地弯起唇角,不久,那个笑容扭曲,他们受不了她了吗?
她做的一切他们没有用心看,他们没有感受到她的吶喊,她在渴求他们一丝的亲情,一丝就好。她努力了这么久,他们都没发现……
她的吶喊太小声了,没有人听见,看来该是放弃的时候了。
那么,她就算是那样做,他们也不会过于惊愕。
美国纽约
【本报讯】国际名律师ROGER.洪的未婚妻──台湾首富宇.冷的孙女HELENA.冷于日前与ROGER.洪同游纽约时失踪……
【本报讯】HELENA.冷为知名的日本画画家,日前与其未婚夫名律师ROGER.洪同游纽约时失踪,疑似遭到ROGER.洪的敌人所绑架……
【本报讯】台湾首富冷明新宣称不惜一切财产只为救回他的女儿冷紫臣,洪涛更是痛斥绑架冷紫臣的歹徒,并透过媒体喊话:放了紫臣,她是我的一切……
纽约街头一如往常的拥塞,紫臣身着红色套头毛衣、牛仔裤、短靴,外套一件黑色大衣,一头黑亮长发披散着,鼻梁上架着一副大大的墨镜遮住她的容貌,唯一清晰可见的是她性感红唇上扬的弧度──一个显而易见的嘲弄笑意──站在垃圾桶前面看着报纸。
她低首凝视着报纸半晌,手突然一松,它便落入垃圾桶的怀抱,跟着她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入人群里,而在垃圾桶里的报纸斗大的标题写着——
台湾首富DAVID.冷之孙女HELENA.冷疑似遭人绑架
紫臣走进间一家人声鼎沸的PUB里。
她的出现为原本吵闹的PUB带来短暂的安静,但过没多久,随即恢复原有的喧嚣,不过,还是有几个人因为她的出现而对她指指点点的。
紫臣对于PUB里的嘈杂不感一丝兴趣,直接坐上吧台前的座椅,正好与另一名留着半长不短,发丝顺着头型服帖地覆于颈子,身着浅蓝色套装的女子,和一名身着铁灰色西装,貌似女子,头发全往后梳绑成马尾的男子比邻而坐。当她一坐到这两个与PUB同样格格不人的人旁边时,其它人的指点便全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