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子在蚣蟆的地盘不就闯入了一群人类?”黑狐提到蚣蟆之名时,黑眸一黯,抬手抚上颊边的伤痕,眸光转为憎恨。
“喔……那群人类不是早早离开了吗?”青蛇起身离座,合上手中折扇,步向站在窗前的黑狐,眯起眼来盯着他颊上的伤痕,“我想起来了,蚣蟆救了名人类女子,不是吗?”
未说出口的是:黑狐脸上的伤痕即是因那名人类女子而教蚣螟捉伤的。
黑狐斜睨眼身边的青蛇,松开手里的风低喝:“再探!‘’“若那人类便是蚣蟆所救的人类女子,那可有趣啰!”青蛇“啪”的一声甩开折扇,扇呀扇地,好不快活。
“都几日了,还无法找出蚣蟆的走狗——茜草和枸杞,与你合作,我吃了大亏。”黑狐冷冷一笑,扳回一城。
青蛇脸色一变,随即哼笑出声,“茜草和枸杞两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蚣蟆,他占了这座便于吸取日月精华的湖泊为王,千百年来咱俩就只能看着那块大饼止渴,好不容易趁他防备松懈之际偷袭成功,却教他给逃了,这事儿咱俩都有责任,别尽让我担!”
“我何尝不知?”黑狐扬高眉,瞪着青蛇,“你我皆心知肚明,假若不趁蚣蟆重伤之际将他给吃了,等他复元后咱们全死定了!他活得太久太久,法力比我们这些千年妖精都来得高且深,咱们……咱们伤了他,占了这湖、这山,再吃下他的血肉,法力必定大增……可现下,他人在哪儿?在哪儿啊?!”
“我怎知?他的气弱了,你是知晓那有多不容易找的!别忘了我比你更想吃了他!”
“咱俩要平分!”黑狐提醒青蛇。
“是,咱俩要平分!”青蛇顺着黑狐的话说下去,“可他不见踪影,咱们如何平分?”
“你说过的,他的气弱了;相对的,咱们两人的气笼罩整个山头,要找确是不易。”
风再捎来讯息,这回教青蛇捉住。
“人类……女子……人类女子在湖泊取水……人类是蚣蟆救的那名女子……
是为蚣蟆所救的女子……”
“果然是她。”青蛇闻言大喜,“或许她便是咱们找出蚣蟆的关键。”
“蚣蟆极度厌恶人类,他会救个人类女子本就奇怪,现下那女子又大剌剌的出现在湖边,你不觉得事情有异吗?”黑狐活得比青蛇久,也同蚣蟆对峙较久,深知蚣蟆向来对人或是对妖都是不假辞色。
他独善其身,据了解,湖、山为巢几千年来,他身边只有枸杞和茜草两妖。
他救了名人类女子,不代表他对人类有所改观,这女子说不准是他的“点心”
之类的,现下那女子毫不躲藏的出现,他们只能更加小心应对,不能有所松懈。
“何异?”青蛇修为不比黑狐,自是不如黑狐知蚣蟆深。
“那女子能安全无恙地在山中走动就是一件异事,这是其一;其二,她毫无防备的出现,无视于我们的存在,肯定有异。”
“也是,明明山里弥漫着瘴气,她竟能如入无人之境般的走动而完全无碍…
…”
瘴气伤身,以人类脆弱的身子绝对撑不住瘴气的侵扰,可那女子竟能在瘴气之中行走自如,青蛇一深想,点头赞同黑狐的话。
“可若咱们不前去一探,这些都只是猜测,也许事实不如咱俩所臆测的。”
青蛇是行动派的人,若是积了太多疑惑不去证实,他会憋不住,与黑狐多疑的性子二致。
年轻莽撞的青蛇与吃过蚣蟆苦头的黑狐联手,方得以夺去他的地盘,但他们心下皆惧于这般的优势仅是一时,是以,找寻重伤未愈的蚣蟆成了他们目前首要的工作。
黑狐盯着浓雾回绕的山头,原有的郁绿消失怠尽,与先前他们渴求的模样不同,思及此,不禁有些心烦气躁,再不捉到蚣蟆,只怕心头的沉重不会放下。
“咱们先观察那女子两三天,再行决策如何?”黑狐不愿冒风险去捉个无关的人类女子,到时弄错了,不但是浪费时间,更浪费精力。
“好。”青蛇颔首,深吸口含有瘴气的气息,如鱼得水般舒适地吁口气。
黑狐反倒眯起眼,看那灰蒙的天空不很顺眼。
受到瘴气侵占的山头再跃过几个小山丘,有座不受制于黑狐与青蛇的茵绿小湖,小湖上头有座白银细链,细瀑后头有个隐闭水洞。
水声淙淙,隐约有铃铛的声音参杂其中。
“呜呜……呜呜……”
“你好吵。”
“我不像你,一点也不关心蚣蟆和椿槿姐姐,明明……明明蚣蟆说过叫我们在这儿等他的,可都几日了,连个影子也没见着,你教我怎么安心?还有……还有椿槿姐姐……姐姐她一人……呜……”
“爷行事向来周全,独善其身,以他的实力,自保不是难事,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那椿槿姐姐呢?她呢?她只是一个人类啊……她身上还有伤……呜呜……
我后悔了啦……姐姐救过我,我竟将她一人丢在那儿……若是……若是……”
“区区屈一名人类,死不足惜。”
“姐姐不是‘区区’人类!汪呜!”
“不是人类她是鬼啊!你再哭!哭死算了!”
“枸杞,你好无情……汪呜……汪呜……不管了!我要去找蚣蟆跟姐姐!”
“该死,你上哪儿去!”
“放开啦!我受不了再等下去了,蚣蟆没来、丢下姐姐,我好不安、好不安……”
“你想出去送死啊!别忘了你压根儿受不住瘴气,何况还有黑狐跟青蛇在追捕我们,留下命最重要,爷交代过,绝不可再踏入那边一步!你将爷的话当耳边风啊?!”
“汪呜……汪呜……我担心蚣蟆跟姐姐嘛……好担心……好担心……”
“爷跟那人类不会有事的,你哭了那么久,一定饿了,多少吃一点东西好不?”
“好……怎么又是鱼?”
“我是鱼鹰,除了鱼,当然还是鱼。”
“我又不是鱼鹰。”
“我们在逃难,你还挑食?!”
“可是一天到晚都吃鱼,鱼骨头都卡在人家的喉咙里,好痛喔……汪呜……
汪呜……”
“你——”
“枸杞?枸杞?”
“干嘛?”
“你生气了?”
“哼!”,“你不要生气嘛,我只是说鱼骨头卡在喉咙很难过而已嘛……又没说不吃……”
“要吃就快吃,不然我要吃啰!”
“好,好啦……”
“拿来,笨手笨脚的。”
“啊,我的鱼……哇,枸杞好棒喔,剥鱼的技巧顶尖。”
“闭嘴,快吃!”
“好!”
“叮铃、叮铃……”
白椿槿小心地握住耳上发出声响的耳环,一边将拾来的枯柴聚成一堆,用昨夜的残烬将火生起,星芒微漾,小的枯柴先染了点红,尔后,迅速燃烧。
“辟啪、辟啪”的燃烧声轻轻地回响在山洞中,驱走不少洞里原有的湿凉。
她回头看眼靠在不远处山壁上闭目沉睡的水承潋,拧干不知洗过多少次的布巾,小心无声地到他跟前,为他拭去额角冒出的冷汗。
水承潋皱起眉头,让白椿槿迅捷收回手,回到火堆前,久久觉察他没有进一步反应,才敢回头偷看他。
“吁——”呼出一回长气,她拿了根柴拨弄火堆,耳垂上的铃铛跟着她的拨弄而有节奏地轻响着。
铃铛的声音将闭目养神的水承潋唤醒,他微扬睫,入眼的是白椿槿那正背对着自己在生火的身影。
见她回头的那一瞬间,他合上眼,不愿被她发现自己醒着。尔后,他感受到一个冰凉柔软的物体碰上他的额,将他额上的冷汗轻轻拭去,而那细微的声响以及鼻息,让他知道是白椿槿在替他擦汗。
他的胸口不知为何闷闷的、胀胀的,因而皱起眉头,一皱起眉,他便察觉到额上冷柔的感觉消失,白椿槿的气息也离得远了。
然后,他才发现原来自己胸口的闷胀是因他适才屏住鼻息的缘故。
但何以他会因白椿槿的靠近而屏息?他不明了,也无多余心思去理清。
见她没一会儿又回过头来偷看自己,他赶忙又合眼装睡,直到她身上传来铃铛的声音,他方睁眼。
随着火光愈旺,心头的温度也跟着那火生起而暖,心跳的速度亦加快,他微皱眉,不明白心的变化是因火还是因白椿槿?
呵!他冷笑了下,绝不可能是因为那人类!那便姑且归因于火的缘故吧!他是水精,碰触火虽不会有事,但也不是件舒服的事。
不似人类——他发现自己的视线再度落至白椿槿的背影上。
微拧眉,他别开视线,这女人恁地大胆,趁他伤重,三番两次挑战他的耐性。
这些日子,若不是她,他或许会“复元”得更快,而不是总在与她恶言相向后才被迫喝下恶心的黑水、涂那恐怖的烂泥。
不可讳言地,她救了他,将他自垂死边缘拉回,现下他伤好得差不多,也该是他“报恩”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