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眼的家伙,”水承潋低吟,“统统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你这无礼的妖怪,咱们可是奉命上山来捉拿邪妖的,识相的话,快给我们让开!”其中一名捕快沉不住气的朝水承潋大吼。
水承潋妖眸一闪,四周的风动了起来,乌云群聚,雷声轰隆。
“承潋,别。”白椿槿伸手搭上他的肩,及时消去他的怒气。
“哼!”水承潋冷哼一声,瞪着他们,“算你们好狗运!”
“你——”,“住口,休得无礼!”捕头出声阻止手下们放肆。“这位公子,我的手下无礼,望请见谅。”
水承潋默不作声,对于白椿槿阻止他发火的事生着闷气。
“敢问官爷,上山所为何事?”不知为何,白椿槿心头郁郁闷闷,不很舒畅,有种不祥的凉意爬上她的背,让她不安地抚弄腕间的玉环。
“不瞒姑娘,咱们上山是奉了县太爷之命,前来捉拿朝廷重金悬赏的‘蚣蟆’一妖。”捕头见白椿槿有安定水承潋的本事,于是照实说来。
“蚣蟆”一词让水承潋皱起眉头,俊脸蒙上一层阴影;白椿槿则是脸上血色尽褪,敛睫咬唇,好一会儿才问道:“官爷所言非假?”
“句句实言。”
她入山之前仍未听闻朝廷要捉妖之事,怎么才几个月光景就变了?白椿槿心头的不安扩大。
“官爷,是谁告诉县太爷此山有蚣蟆出没的?”白椿槿捉住水承潋,小手止不住颤抖,故作镇定的问。
“这……在下就不知道了,在下不过奉命行事,还望姑娘和公子大方让路,让我们搜寻——”
“大胆!我的地盘不准人类进入!”水承潋一拂袖,一记响雷便击向捕头所立之处,所幸捕头闪得快,否则早已身首异处。
开什么玩笑!纵然水承潋再好心,也不可能让他厌恶至极的人类进入他的地盘捉他。水承潋妖眸闪着邪异的光芒,让捕头以及其手下们望之却步。
“妖……妖怪来了……妖怪来了……来了!”捕快们大惊失色,吓得落荒而逃,捕头由于适才侥幸捡回一命而呆立着。
他没有想过,妖与人类的差别如此之大,也未曾想过,人类在妖的面前是如此的渺小,只消妖怪们的一个小攻击,便足以摧毁他们的性命,更没想过……
“还不滚?等着送命吗?”水承潋见捕头一人仍呆愣在原地,眯起眼来瞅着他,冷冷质问。
“啊……啊……”回过神的捕头嘴里喃念着不知所云的话语,转身拔腿便跑。
一干人等未真正入山即被吓跑,然而谁也没料到,这一次种下的祸因有多深重。
“琴儿,琴儿?”水承潋直到那些人跑离才感受到白椿槿死捉着自己衣袖的力道大到令他掰不开,见她双眼出神发直,于是唤着。
“嗯?”白椿槿漫应一声,思绪仍有大半留在自己的冥想里头,眼睛视而不见的看向水承潋,眸里有他的存在,但心里没有。
“琴儿,看着我!”水承潋感受到被白椿槿忽视的苦涩,于是反手捉住她的臂膀,轻摇着她。
“承潋?承潋,承潋。”白椿槿出走的心神被摇回,迎上他焦灼的妖眸,她眼眶一热,喃念着他的名,抱住他。
“琴儿,你不舒服吗?是刚才那些人类让你不舒服的吗?”水承潋手足无措的轻拍她的背,关心无比的问。
“没有。”白椿槿摇摇头,她有种不祥的预感,今日捕头前来只是序曲,紧接着会有更重大的事降临。
思及此,她的胃腹抽痛翻绞,额上沁出丝丝凉汗。
“你在流汗,天气有这么热吗?”水承潋细心地为她拭去汗水,让她听着自己的心跳,想借此安抚她。
“承潋,那日咱们不该放过杜仲言的。”早知如此,白椿槿宁可背上杀人的罪名也不愿放杜仲言一条生路。
杜仲言,是他吗?是他引官兵上山来的吗?
白椿槿不得不如此怀疑,只有他!只有他会如此做,只有他真正找到水承潋和她,只有他……只有他……
恰如杜若所言,她此生此世,除非杜仲言死,否则绝无可能逃出他的掌心,他会无所不用其极的捉她回去,即使是副空壳,他也乐在其中。
杜仲言向来要风得风,身为天之骄子的他受不了她的背叛与逃离,他将她视为此生大辱,即使送了性命也要拉她一道陪葬。
我爱你啊……椿槿,为何你从不肯相对地付出你的爱?
椿槿……我绝对……绝对不允许……你眼中有除了我以外的人事物……
椿槿……你瞧,这就是你违背我命令的下场……你是我的……是我的!
“不……不!”白椿槿全身发抖,紧捉着水承潋不放,在他怀里拼命摇头,“不要……不要伤害他们……不要!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无法……无法爱他……我……我……”
“琴儿,琴儿,你怎么了?别……别哭啊……是谁惹你哭?我替你教训那个人,别……别哭……唉……你的眼泪一直冒、一直冒,好多水喔……”水承潋只觉白椿槿很爱哭泣,总是弄得他满身的水,分明她是人类,一身干干爽爽的不好吗?
“承潋,我好怕……”好怕杜仲言会像杀了那些她曾救回的动物和人一般的杀掉水承潋。白椿槿抱着他,因忆起杜仲言的行径而不停的发抖。
“怕啥?”他水承潋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才发现原来他最怕白椿槿,她哭得他的心都乱成一团。
“我怕有一天我会离开这儿……”她愁眉深锁。
她找到了她的归属地,杜仲言却不肯放过她,假如她的存在危害了她所重视的人们,那么她也只能孤身一人离开,远离水承潋、远离茜草和枸杞,方能保护他们无虞地在这儿继续生活下去。
她本来就是一个闯入者,不是这儿的人,哪管她的心已遗落在此……
“不会的,你该留在这儿,和我在一起,直到你生命的尽头为止。”水承潋知晓人类的生命有限,对他而言,能占住白椿槿每天每刻,让她眼里、心里只有他才最为重要。
为此,他可以放下自己厌恶人类的心性,与她在一起。然而他发现白椿槿说出这话时,他想的竟然是如何延长她的性命…
人类与他不同,他们的生命有极限,不似他,时间对他不过是日升月落的差别罢了,可琴儿……琴儿是人类……
水承潋的脸色随着内心所思所想蒙上一层阴影。
若是有一天,琴儿老死,那他之后的日子……如何过?如何过?
感受到颊上温暖的碰触,他敛睫低望白椿槿水波荡漾的秋眸,心一晃,俯首吻去她失去血色的唇瓣。
“别哭,别难过,咱们一定能想到法子的……”水承潋这话是在安慰白椿槿,也是在安抚自己波澜汹涌的心。
“嗯。”是吗?是吗?除却她离开或死去之外,白椿槿想不出其他法子来解除杜仲言对她的执着。
尚不知两人担心的事完全二致。
“咦?”水承潋伸手捉了股风,细搓慢揉的,俊颜有着深思的表情。
“怎么了?”白椿槿见他神色有异,遂开口问道。
“也该是时候了,这只人类坐太久了。”水承潋扬起嘴角,勾勒出一抹残酷的弧度。
不过,那不干他的事,他只在乎他的琴儿是否能和他在一起永生永世,其余的他不愿多管。
“承潋?”白椿槿皱眉,她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有时候她会觉得水承潋、茜草与枸杞总能比她先察觉一些事情的变化,总是在刹那间便能觉晓,可她——
或许是身为人类的关系,总是后知后觉,总是在水承潋拉着她走离时,才发现不寻常之处。
这是她与他们之间天生的差异,她明白,只是仍忍不住责怪自己的碍手碍脚。
“气浮动了许久,跟着,人变了、妖变了、天下也变了,但不久后,一切将会有一个结局,另一个新的开始将会稳定一切,虽不知能持续多久,好歹也算是平安。”水承潋爱怜地望着白椿槿气馁的容颜,拇指抚弄着指下软嫩的肌肤。
“气……指的是什么?”白椿槿时常在他们的口中听到“气变了”,却不知他们指的气是什么?
“天地凝结的气。我们靠这股气过活,气正则正、气邪亦邪,气的瞬时变动在在影响着我们,当然,人类也是,只不过人类受到的影响比我们小很多很多。”
水承潋眯起妖眸,手指缠上她的发丝把玩着。“因为人类比我们迟钝很多很多。”
“你在笑我迟钝!”白椿槿不知道水承潋何时学会调侃她。
“人类本来就迟钝,可是他们比我们聪明百倍。”水承潋说这话时是笑着的,但眸里闪过的恨意却是如此的显著。
那恨意像把利刃,狠狠地插进白椿槿的心窝,带来火烧般的灼痛。
“承潋,你讨厌人类吗?”她小声的问出这昭然若揭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