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成年人了。”澔澐坚定的宣称,黑眸熠熠生辉,闪耀着星子般的光芒。
“澔澐,你没事吧?”飞亚·格特观察了他们的谈话好一会儿才找到机会加入。
一看到他,原薰雨不由得皱起眉心。他不喜欢这个人,他对澔澐的意图太过于明显,令他心生不快。
澔澐回头看了他一眼,淡然回道:“我没事,有事的是我的朋友。”
“那么,你朋友伤势如何?”飞亚·格特的视线在原薰雨身上溜了一圈后又回到澔澐身上。
“你没眼睛可以观察吗?”澔澐本不愿将个人的情绪带进谈话中,可是她一想起要不是飞亚·格特,她和原薰雨也不会受到波及,就控制不了心情的波动。
“我不是医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妥的,但是我却可以察觉出你的心绪浮动得很厉害。”飞亚·格特重叹口气,目光来回看着原薰雨和澔澐。
“抱歉,我的口气不佳。”她坦率的道歉。
“澔澐,我们可以走了。”原薰雨不想在这儿受法国人的招待。
印象中法国人自大高傲、眼睛长在头顶的模样,他全在这个检查官身上看到了,反倒是那名年轻的波尔利特让他看到了法国人有教养的一面。
“好。”澔澐点点头,急忙搀住跳下医护车的原薰雨。
真的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原薰雨的体温没有平常来得低,不知道她平常接触到的体温才是正常的还是现在才是正常的?
候地,澔澐的视讯电话响起,她重新扶原薰雨坐上车,才接电话。电话那头出现的影像是气急败坏的杨可风。
“澔澐,我对不起你,薰雨叔叔不见了,我不知道他拖着还在发烧的身体能去哪里?对不起,我已经出动全医院的人在找他了。”电话一接通,杨可风立刻僻哩啪啦的认罪。
“可风,你放心,薰雨叔叔跟我一道,我们现在人在法国。”澔澐忍住笑解释。
“什么?!”杨可风一听,尖声大叫,“澔澐,薰雨叔叔的身体状况绝对不可以远行,天啊!他甚至还在发高烧啊!你最好赶紧找间医院让他住进去,等烧退了才可以出院!”
“等等,可风,你说薰雨叔叔在发高烧?”澔澐闻言转头看原薰雨,仔细一瞧,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了。
原本苍白的脸庞染上两抹红晕,额间冷汗直冒,在在显示他的身体状况很差,而她竟然没发觉。
“对,那是受伤所引起的高烧,处理不好很危险的,你竟然会不晓得?!”杨可风以为依澔澐对原薰雨在意的程度,该是头一个发现他不对劲的人才是,怎么她会迟钝到要她来提点她?
“我知道了。”澔澐匆匆结束视讯电话。
“薰雨叔叔,你先躺下,可风说你在发高烧。”
她倾身要扶他躺上保温箱。
原薰雨摇头拒绝,想推开她的手。他死也不进保温箱,那会让他觉得自己已经发病在等死。
“由不得你了,薰雨叔叔。”澔澐不顾他投射过来的致命眼光,唤来医护人员,要他们为原薰雨量体温,顺便将他强制压进保温箱内疗养。
将全副气力用在维持清醒上的原薰雨粗浅的喘着气,冰蓝眸子严酷的瞪着她。
没想到他也会有受制于人的一天,以这种方式被抬进保温箱实在不是一件光荣的事。
医护车开动后,澔澐无奈的看着仍死瞪着她的原薰雨,给了他一个混着歉疚和心痛的笑容。
回想起医护人员说的话,她怎么也没想到他的体温会比正常体温三十七度低上三度,这究竟怎么回事?
愈是靠近原薰雨,游客便愈觉自己不了解他,最后连她之前想像的原薰雨是什么模样她已全然忘记。
每知道一件原薰雨的事,他的形象便在她心中重组一次,每重组一次,她心中原本想像的那个原薰雨就消失一次,代之而起的是另一个更鲜明、更真实的原薰雨,而她的决心也更加坚定。
可是这份决心,何时才能让原薰雨知晓并接纳呢?
澔澐觉得自己正在攀爬这座名为原薰雨的险峰,没有退路,前方的路也是一片迷茫。
原薰雨打从二十岁之后,头一次作了个正常的梦。
只是这个梦……还真该死的称得上是个恶梦!
他梦见自己在草原上奔跑,一下子梦见他提早发病,一下子又梦见他因为等不及处方笺而死亡,一下于看见他被火葬,一下子又看见前来送葬的人除了“空”的伙伴们外,尚有四方的好友们,而更奇特的是,他看见澔澐泪眼涟涟、依依不舍的送上第一朵百合。
怪哉!看见澔澐流泪,他竟会心生不舍,直在她耳边叫着:我在这儿,我没有死!没有死!
向来听天由命的他头一次有欲望想要一个人注意他,想要拂去她的泪,想要抹去她眼底的哀戚。
原薰雨倏地睁眼,映人眼帘的是一大片浅蓝色的灯光,和昏暗的夜色。
他在哪儿?
经由光的折射,他发现自己躺在保温箱里——他向来对这个棺材似的箱子没有好感,却忘了他是什么时候被“装”进来的。
他轻轻地活动指关节,过了好一会儿,他方觉有股力量涌进虚软无力的身体里,在所有的官感知觉苏醒的刹那,他才知原来病房内不只他一人,还有另外两人的低声谈话声。
“你不行。”
“为什么我不行?”
“你就是不行。”
“为什么?你必须给我一个理由。”
“我没有必要给你。”
“澔澐,为什么你会喜欢他?我不能死心,不能对你死心。”飞亚·格特低叫,胸口的剧烈起伏看得出他很激动。
原薰雨听到这里才知道讲话的是那个自大的法国人跟澔澐。
“任何事情并不是都事出有因的,你今天可以问一个犯人他为什么犯罪,可是犯人不一定答得出来,所以不是你每问一个问题就一定会得到回应的。”澔澐疲累的回答,她已经被飞亚·格特缠得都快无法维持表面的礼节了。
可是飞亚·格特还是针对她的感情去向猛问个不停。
她的情感归属从头到尾都很清楚,就只有薰雨叔叔,只有他。
“我什么都比不过那个动不动就感冒的男人吗?”
飞亚·格特不相信澔澐会喜欢原薰雨那种基因很差的男人。
一看就知道不是正常人的他,如何能吸引澔澐的目光?
“格特先生,我只能说出为什么不喜欢一个人,却说不出为什么喜欢一个人。喜欢一个人,是一种感觉;不喜欢一个人,却是事实。”澔澐引用不知在何时何地看到的一段文字,不想再同他争辩下去,只想好好守着原薰雨。“我可以跟你做朋友,可是更进一步的关系,不行。”
“我不服气,我比他更早认识你——”
“谁说你比他更早认识我?”澔澐子夜般的黑眸一转,铿锵有力的打断飞亚·格特的话。“他认识我二十年了,打从我出生他就认识我了,你凭什么以你个人的推论来臆测?
第八章
澔澐向来漾着柔和的黑眸,此刻盈满了深沉且显而易见的火花,仍身着检查官那套银色合身剪裁制服的她看起来冷肃而高贵。
飞亚·格特未曾见过她有这般明显的情绪表现,打从认识至今,始法一直是冷静而稳重的,现下她竟因他几句批评原薰雨的话而失控。
没错,他的确是被嫉妒冲昏头,而丧失冷静的判断力,可是他不甘心啊!为什么他付出情感却得不到回应呢?
原薰雨暗自叹口气,听得出澔澐语气里的执着。
为什么会这样呢?
他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如此对待?
明明他什么也没做,甚至也只与她相处过极短的日子,何以她会如此执着于他?不过,他实在看那家伙很不顺眼,还是先把他赶出去吧。
他故意轻咳几声,澔澐一听连忙冲到保温箱旁边,看见他清醒过来,她立刻展露欢愉笑颜,“你醒了,薰雨叔叔。”
她的笑容令他心跳失速,教他有些不知所措。
原薰雨阻止脑中那个奇怪念头的发酵,强迫自己看着笑容满面的她,坚决命令,“把我弄出这个地方。”
“不行。”澔澐摇头拒绝。“医生说你得待在里头直到烧全退才行。”
她查看了下温度计,上头的温度指标在三十六度半——显示原薰雨还在发烧。
通常正常体温在三十七度的人类,体温只要上升一度便算发烧,像原薰雨这种低体温的人,三十六点五度便是一般人上升到三十八点五度的情况。
“我要出去。”原薰雨冰冷的视线化作一道道利刃射向她。
他不喜欢待在保温箱里,纵使这样会让他比较舒服。
“不行。”澔澐还是坚持立场,不因他迫人的眼光而投降。
现在的原薰雨只是只病老虎,不会有什么杀伤力。
最后原薰雨无可奈何的翻翻白眼,开口道:“我需要清静的环境养伤。”冰蓝眸子刻意在飞亚·格特身上转了两圈,“我想那家伙的存在会妨碍我的静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