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我一定是最坚强的无情人。”原薰雨走出医院,拔掉耳机,招来计程车,随即绝尘而去。
他是不会有任何情感起伏的,只要没有情感起伏,就不会受伤害,他是如此坚信着。
法国巴黎郊区
秋天的气息萦绕着不停飞散着落叶的街道,天空灰灰的,四处弥漫着冷清的气息,街道上没什么人,反倒是让落叶占据了人行道。
萧瑟寂然的气氛被远处传来踩在枯叶上的沙沙声响打破,远远的、渐渐靠近。
原薰雨照着查询到的住址来到一户人家外头,这儿的住宅在几年前曾翻新过,呈现一片欣欣向荣的气象。
一名棕发棕眸的年轻人前来应门,以法语问:“请问有什么事?”
“请问波尔利特先生在吗?”原薰雨回以流利的法语,冰蓝眸子一派清澈,却隐约泛着丝丝寒意。
“我就是。”波尔利特回答。
原藏雨打量他半晌,“不好意思,我指的是约翰·波尔利特。”
“约翰?你指的是我爷爷,这个……我想,还是进来谈吧。”波尔利特侧过身子,让出一条路让他通过。
“谢谢。”原薰雨轻声道谢。见到年轻的波尔利特,他压抑不住心情的起伏。
他即将同制造母亲的人和让他活得这么痛苦的人见面了,他握紧拳头,努力平稳心湖汹涌的波涛。
“你还好吧?”
柔和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原薰雨瞬间恢复理智,看向身后的人,轻声回道:“没事。”
他一路上只顾着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直到现在才发现跟在她身边。
“可是你的脸色看起来不是很好。”
关怀的眼神,捉住自己臂膀的手,抬高仰望他的容颜,原薰雨觉得自己被烫伤了,被她的视线凝望,被她捉住的臂膀,好热……
废话,哪个人要和仇人见面心情会是平静来着?原薰雨冷眼睨视她,稳住不稳的气息,冷淡道:“我没事。”
澔澐意识到自己似乎激怒了他,虽不明就里却也识相的不再追问下去。
毕竟,他肯让她跟着还是她死都不肯离开他,他在无计可施之下才让她跟着的。
幸好那时她正在机场跟引发那场爆炸的恐怖分子做现场模拟,也幸好原薰雨长得够醒目,更还好她有注意到他,不然,她现在不会在他身边。
一直不敢问他到法国来做什么,只因他的情绪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强烈到她这个有点迟钝的人都感受到了。
是以,她一直捉着他的手臂,深怕他会冷酷的转身就走,丢下她一人。
或许人真有点自虐吧!明明距离是那样的遥远,还是执意想要拉近彼此的距离。在他刻意的防备下,她压根找不着方法接近他。
“先进去吧!”原薰雨暗自叹口气。真怀疑她是不是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他一到机场就被一群警察团团围住,然后就见她从警察群中出现,接下来就是这个情形。他不得不带着她前来法国,只因身为检查官的她有权限制他出境。
唉!他很不想承认自己带了个拖油瓶,也为自己如此轻易妥协而失望,他应该更强硬一点,偏偏一看到她那双眼睛,他就……唉!事到如今也只能以叹息来作结。
再次看她死捉着自己手臂不放的手,他不禁又想叹气,明明不想跟她过于靠近的,却无法将她挡在心门外。
“请坐,我去替两位备茶。”波尔利特领着他们来到客厅后,便走向一面墙,朝墙壁低声说了几句后,不到两秒,他手中便多了三杯热腾腾的红茶。
“请用。”
“谢谢。”澔澐低声道谢,悄悄打量着厅内的摆设,有点空旷的感觉,似乎是刚搬进来不久,可是也有种将要离开的意味。
“不知两位找我祖父有什么事?”波尔利特正视着原薰雨,陡然发觉他的眸色是冰蓝色的。
冰蓝色的眼睛……既吸引人又令人毛骨悚然,一股恶寒直窜上心头。
“这件事我想当面和波尔利特先生谈。”原薰雨结冻的声音有着不容忽视的命令。
“很遗憾,我祖父在我小时候因一场流行性感冒而过世。现在波尔利特、家的一切都由我来主持,因此你跟我说也是一样的。”波尔利特不疾不徐的回答。
“是吗?”原薰雨微拢眉心。波尔利特去世的消息他倒是没有查到,心里的躁虑加深,不知如何化解的他,感受到身旁澔澐的存在,奇迹似的,心头的躁虑竟轻易消失。
他嘘口气,恢复平静,“是这样的,我母亲生前与波尔利特先生有过一笔交易,言明购买一条钻石项链,它的模样是这样的。”
原薰雨取出一张立体相片,相片呈现的影像是一条钻石项链,项链本身很特殊,呈菱形的立方体状,钻石在灯光的映射下呈现蓝色的光芒。
波尔利特仔细看着相片半晌,“很抱歉,这条项链我父亲已经转卖给别人了。”
澔澐也好奇的看了两眼。微皱起眉头。怪了,好眼熟的项链,好像在哪儿看过,可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
卖掉了?!原薰雨怀疑自己听错,呆了一下后才接着问:“请问你父亲将项链卖给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父亲在前些日子因为意外而过世,他生前的一些事情除了他自己之外,我并不清楚。如果你愿意等上一阵子的话,或许我在整理父亲遗物时朗找到线索,我再通知你如何?”
原薰雨没有表情的美颜底下蕴藏着狂涛巨浪。
久久,他微一颔首,“那就麻烦你了。”
他要澔澐把她视讯电话的号码给波尔利特。
“打扰了。”原薰雨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吐出这句话。
“不会。若是你早点来,或许就可以向我父亲亲口询问到项链的下落,可惜的是家父已经……”波尔利特隐去话尾,轻叹口气,起身送原薰雨和澔澐到门口。
告别波尔利特,原薰雨面无表情的催促澔澐快速离开。
第七章
“薰雨叔叔,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走?你的脸色不是很好。”澔澐发觉他的脸色比适才更加不好,于是出口建议。
“我没事。”原薰雨投给她冷淡的一瞥,故作镇定的否认她的发现。
“骗人,薰雨叔叔的脸色比云还白。”她指指天上飘动的白云,再指指他的脸。
“我说没事就没事!”他情绪难得起伏的低吼。
“不用你管!”
澔澐闻言不怒反笑,“难得薰雨叔叔也有生气的时候。”
白痴!要不是看在她是唐和小琤的女儿,他才不会让她跟在身边那么久!原薰雨如是想道。他绝不承认是因为害怕独自一人寻找延续性命的处方笺,而当澔澐出现在他面前时,他没有考虑就……
不是的!绝对不是这样的!他一个人可以的。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绝不会有别人跟自己一样,绝不会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他没有怕……
他没有时间,也没有余力多谈其他的事情,唯一的希望——处方笺竟然被那个死老头的儿子卖掉了!
现在他只能等消息,就算他脾气再好,遇上这种鸟事谁不会生气。
谁会希望自己的生死大权是掌握在别人手中?
没用了,失去处方笺的下落,什么都没有了。
那怎么也赶不走的燠热在原薰雨的身体里肆虐,教他直想浸在冰块里,直想甩开这些恼人的事情,只想好好的安度他剩余的六年。
真正到了希望落空之时,心头的失落比原先设想的还要大。
“你回去,我不想见任何人!”原薰雨难得烦躁的赶人,他向来都是不理人的,但他现在已无暇去坚持这些鸡毛蒜皮的原则。
“别忘了薰雨叔叔还要靠我的视讯电话得到消息喔!”澔澐好脾气的笑着提醒他。
现代人都是人手一支视讯电话,像他这样全身上下只有一支电子表的人是少之又少。
她能清楚感受到原薰雨内心的躁虑,不能在此时离开他身边,只因一走,她和他的距离会愈行愈远。
“你怎么那么烦?”原薰雨顾不得在街上便破口大骂,“为什么要跟着我?我什么都没有,你想从我这儿拿走什么?”
过度激动的他突觉眼前一黑,脚步跟着踉跄。
不需要……他不需要期待……不需要有人陪伴……他注定会死……会死……
澔澐连忙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你连站都站不稳了,怎么可以没人在身边照顾你。”
奇怪,怎么他的手没有平常那么冰呢?还是之前她感受到的冰冷都是错觉?澔澐的疑惑只维持了一下子,便让他吸引去全副的注意力。
“我自己会照顾自己!”原薰雨活像个闹脾气的小孩直想挣脱她的手。
“薰雨叔叔,今天你要是敢夸口你的身体痊愈了,我绝对会放开你。”澔澐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与伶牙俐齿,义正辞严的反驳他。“你的身体状况相信不用我言明你自个儿也知道,要是不休息一下,你连站都站不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