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风幽禽咳嗽的声音,韩如净一颗心全乱了起来,连忙叫道:“幽禽大哥!”
“我没事,你少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风幽禽被她语间透出的忧心给弄烦了,出声喝阻她天马行空的思绪。
声音回饶在整条通道内。
“没事就好了……”韩如净心头一颗大石总算放下,这样雄巴巴又没耐性的幽禽大哥才是幽禽大哥嘛!刚刚他的样子教她不免紧张了起来。
“走吧!”风幽禽拉过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的往水源地探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才由暗黑的甬道看到愈趋愈近的光亮——那是属于白天的亮光。
“幽禽大哥。”韩如净掩不住兴奋的心情,低唤着风幽禽的名,小手忍不住加重力道的握住他温厚的大手。
“我知道,小心为上。”风幽禽也加重握住她手的力量,同时警戒心高涨起来。
韩如净以无声的回握代替有声的回答。
直到他们出了洞口,韩如净才看清四周围的环境是韩家后苑通山林的一处假山景后头。
“这儿是韩家后苑。”她抬首正对后苑一栋被烧得焦黑的两层楼宇,曾有的辉煌美景现已蒙尘,只有它原本的幽静气息仍弥漫着,她忍住心酸的哽咽道:“那是净心楼,我的局所。”
风幽禽见韩如净恋恋不舍的模样,心情也随之起伏,只想好好的抱住她狠狠吻去她的伤痛,可即刻地,他察觉有人往这儿走来,连忙拉回欲往净心楼走去的韩如净,简短的交代一句,“有人来了。”
韩如净闻言收起伤怀,同风幽禽一同躲在假山后,隐藏住气息,静待来人。
第七章
两名蒙面的黑衣人在不久之后来到净心楼前。
风幽禽仔细打量他们的身材及背影,敏锐的察觉到身旁的韩如净在他们来到的一瞬间身子一震,她一直未放开的手也由暖和变为冰冷,掩不住心头泛滥的担忧,他大力握了下她的手,无声的要她解释。
那两名黑衣人一高一矮、一修长一纤细。风幽禽不明白韩如净突然转变的心境,那两人极可能便是毁灭韩家的仇人,可依韩如净的个性,见着仇人虽会激动却不可能震惊至此。
难不成……风幽禽联想到一个可能性,不由得将全副的注意力摆在韩如净身上。
见着那两名黑衣人的一刹那,韩如净无法克制内心排山倒海而来的震撼,她竭力忍住内心的变化,晶莹瞳眸定在那名较矮的黑衣人身上,压抑着汹涌袭来的痛心、绝望、愤慨,不敢置信与一连串疑问交织成复杂的心境。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韩如净在心中狂喊着,却无法说服自己忽视眼前呈现的事实。感受到腕间传来的力道,她屏着气努力不让事实打倒,努力挤出笑容想要回应风幽禽,但她失败了,只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摇着头,让风幽禽知道她受到打击。
风幽禽从韩如净的神情证实自己的猜测,将她揽入怀,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未久,怀中的肩膀抖动着,他只是下意识的将她揽得更紧。她鲜少出现的脆弱之举让他的心跟着不舒坦起来。
此时,他们的谈话穿入他俩耳内。
“韩如净人呢?你说要将她交给我的。”较矮的那名黑衣人虽刻意压低声音,仍泄漏她的性别。
“失踪了。”较高的那名黑衣忍双手交抱胸前,低沉而沙哑的声音会让认错辨为老者,但他显露于外的那双明亮、充满冷意的眼眸,却流露出他的不合年岁。
“什么意思?”她柳眉紧蹙,一只眸子更是充斥着杀气。
“意思就是失踪了。”他文风不动的重复他的答案。
“你不是说她和风幽禽进了密道吗?那她应该会死在那些机关之下!”她语气甚是不满。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漠然的吐出这两句诗。
“像你这种冷血动物是不会知道恨一个人深入骨髓的感觉的。”她冷笑一声,“韩如净跟我不是同根生!我心眼里从没当她是我的亲人。”
假山后的韩如净闻言,震惊的睁大眼,气息不稳的捉着风幽禽的衣襟,竭力隐藏自己的气息,不愿因自己的关系而让他们的行踪暴露。
男子漠然以对,任由她发泄积压多年的怨恨。
“我和她的命运早在五岁就决定了,我认命努力扮演姐姐、大家闺秀的角色,可有谁知道我恨不得如镜选择的主人是我!如镜选了她做主人,我也认了,可她不该剥夺我这个弱女子一生唯一的寄托!”她愈说愈激动,连声音都忘了要掩饰,“那天……那天要不是她……要不是她……云哥心头也不会残留她的影像无法忘怀。我的丈夫对我的妹妹一见钟情,他却以为我们是同一人而娶了我!我恨啊!他心里想的不是我……是韩如净……是那个得天独厚的韩如净……是那个偷了我的舞衣、偷看我练习,在花园里翩翩起舞的韩如净……”
他冷眼旁观,淡然回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可是你需要我告知你韩家的地形图不是吗?现下我将韩家那犹如地下迷宫的通道全数绘给你,你还无法逮到韩如净给我,我何必再继续同你合作下去?”
“你口中所说的地形图尚有所保留吧?否则韩如净不会就此凭空消失,我的人也不会在逃生的通道上发现岔道。”他的声音从头至尾未曾稍改。
合伙做坏事的人通常是不会向对方坦白的,除非合作的对象是个蠢蛋。
“不可能,韩家地下的地形图是我从爹房里偷出来的,绝对不可能会有错。”她是不会承认地形图只给了一半,而且给的是韩如净逃出去的那一半地形图。
“我不管这些,事情都发生了,韩如净与风幽禽失踪,连带的如镜亦跟着失去,你怎么给我个交待?”他与其倏忽转为如地域传来的声调,令她没有防备的一震。
她深吸口气稳定心情,笑道:“你们只要守着韩家故宅,韩如净一定会回来的,届时——”
“韩如净归你,如镜归我。”他接下去,隐于蒙面布下的唇勾勒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你记得清楚就好,希望你能遵守诺言。”
两人眼神交会了下,她先行离去,他则观望着净心楼,突的低笑一声,亦跟着离开。
一直到确定他们两人都已消失,风幽禽才放开韩如净,然而韩如净却巴着他不放手,无声的吸吐气息,抽搐不已的肩膀让风幽禽再次环抱住她,将脸埋进她的发内摩挲着。
久久,风幽禽才挤出一句,“遇上这种事只能说你倒楣……”
该死的,他在说什么?!他应该安慰一下韩如净,而不是净说些落井下石的话吧?
呃……就说些安慰的话好了。
想是这样想,但他出口的话语却一句比一句更锋利,“‘冷情阎王’的寿命到此为止了吗?我所听说的‘冷情阎王’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奸商,冷酷无情、完全不给别人留余地,完全遗传到乃父在商场上的强硬作风。怎么?一恢复到女子的身份就完全忘了你那去世的爹教给你的吗?”
风幽禽一边说一边暗骂自己,韩如净在难过、伤心,他应该安慰她,怎么出口的话没有一句是中听的?但他止不了口,他生平还没安慰过任何一个女人,不知道怎么做。
怀里的韩如净在他说完没多久,便低着头离开他的怀抱,气息仍有些紊乱,但她用袖子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即抬头看着风幽禽。
风幽禽瞪着韩如净的反应,没发现自己是屏息以待。
韩如净眨眨眼,阻去泪的放肆,心酸的露出个笑容,“幽禽大哥,你说得我都明白,虽然早就料想到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可我还是不能免去心中的冲击。早在事发当日,我见着姐姐被黑衣人刺死,后又得知她和姐夫安然无恙,便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听错了,但事实就是事实,我再怎么欺瞒自己,还是得面对它。”
她顿了顿,笑容扭曲。
“只是我不孝的当自己亲耳听见自己被亲人背叛,那种感觉令我备受打击,像有千万只虫在啃食我的心……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坚强的人,隐藏在‘冷清阎王’这名号底下的我,只是一个不堪一击的女子……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姐姐这么恨我……那天我只是因为很羡慕姐姐才会偷了她的舞衣,想偷偷放纵一下,没想到会被姐夫撞见。那时候我只觉得好累,想暂时忘掉我是韩家继承人这个身份……那天……那天我马上就领着商队出发,未敢稍留,知道他们要成亲,我才赶回来……”
韩如净清秀约丽的容颜上只有疲惫和痛心,眸里承载的是歉疚、是无奈。她阖阖眼,偏低的嗓音吐出绝望的话语,“多希望……我多希望自己未曾出生在这个世上……”说着说着,她话音一转,露出个令人心疼的笑容,“可是我若没有出生的话,就遇不着像幽禽大哥还有蝶衣姐这么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