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衣姑娘,小人还是个书生,只因家道中落,不得不做副业以维持家计。”易阳好一会儿才吐露出这些话。
风蝶衣闻言哼笑出声,猛地伸手掐住他的脖子。
“蝶衣姑娘?!”易阳瞪大了双眼,直视风蝶衣病中犹带妍丽的美颜。
“说实话!不然我掐死你!”风蝶衣绝对不相信他的来历如此简单。
在所有人都想要——尤其是那个人——她身上的如镜之时出现,可以说是巧合,但翻船、她受寒、身上三大穴受制……
一切的一切绝不是以“巧合”便能搪塞!
她不相信眼前的濯月!却无法不相信,她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是好?
乱成一团的思绪她无力理清,她松开手,颓然落坐,“罢了,我现在连只蚂蚁也踩不死,哪来的气力掐死你呢?”
“蝶衣姑娘,你到底怎么了?”易阳如履薄冰的问,一双星目闪着关心的光芒望着她。
“别用那种眼光看我,我的死活不关你的事。”风蝶衣美眸微敛,冷芒微露。
这个人……风蝶衣难忍的合眼,再张眼,抑下那翻搅心绪的狂炽情感。他仍是不愿以真面目示她吗?即使她已看穿他的真实身份?
“嗯!”她胸口一窒,一股恶寒自心窝散开,她想捉住易阳,可却发现自己才刚回到体内的那丝气力不知何时全无……
一抹黑雾悄然侵袭风蝶衣的视界,待她发觉想甩掉时已来不及。
“蝶衣姑娘,你……怎么突然有点冷呢?”明明是初春,怎么会觉得冷?易阳搓搓上臂,畏冷的说。
北方的春天来得总比南方迟,他们才由已算是北方的洛阳来,但洛阳的春天已至,这儿的春天却来得更迟些。
“咚”的一声,喝完药的风蝶衣就这么笔直倒趴在床上,上半身悬于床外。
唇角缓缓滑出一道黑色的血迹。
易阳一见,先是愕然,随即惊惶的扶起她。
风蝶衣半合着眸子任他摆弄。
她先是发觉自己被点了几个穴道,然后察觉有股内力自外逐渐向她体内扩散。
尔后,她想问他问题,眼前的景象却分化为数个,再分化成无数个,天旋地转……
“蝶衣姑娘?蝶衣姑娘!”
易阳的叫声近在耳边,她想开口叫他小声一点,别总是大声小叫的。
打从她认识他开始,他总是扯着嗓子在叫,难得看到易阳假扮书生如此惟妙惟肖,连书生特有的气质也拿捏得宜,比如渲大惊小怪的叫声。
后来她有没有开口,她自己也不晓得,只知晓有人抱起她沉重的身躯,有人在她身边叫她。
“蝶儿……”
是他吗?
那个深印在脑海中的那个人吗?
为何用如此亲密的口气唤她?
为何他的声声呼唤中有着显而可见的焦灼?
“蝶儿……蝶儿……”
她的意识飘远,回到五年前的那个夏天……
第五章
南方的夏天实在是热得教人受不了。
年方十五的风蝶衣刚和弟弟风幽禽一边练功,一边打着他们打从出生以来便争到现在的“争名”架,打得她全身热汗。
没办法,谁教她和风幽禽投胎做了姐弟,又有这么一个不负责任的父亲,教他们共享一个名字,这任谁也不会服气的。
一身热气的她一边推开自己的居所茵湖轩一边挥汗轻叫着服侍的奴婢水儿,但水儿不在房内,她只好一切自理。
“天!这是什么鬼天气!热死了!”风蝶衣咕哝着,以最快的速度换下汗湿的衣裳,再挑一件她最钟爱的水绿纱衣穿上,稍微整理头发之后才清爽的倒在窗边的太妃椅上,舒适地叹口气。
“好舒服。”自窗口拂入的轻风缓缓吹过她的脸,让她舒服得想就此一生都赖在太妃椅上不动,就这么享受的睡死。
嗯……这样的午后,不睡真是太对不起自己了……风蝶衣放任自己地合上眼眸。
突地,半梦半醒的风蝶衣被惊醒,她嗅着空气中飘来的淡淡的危险的味道。
意识到一件事——有人!
灵眸悄然游移在曾经以为只有自己一人的房内,数度不放弃地搜寻之下,她终于发现阳光照不到的暗处有诡异。
“是人就光明正大的出来。”风蝶衣闲散的把玩着发丝,一边站起身子,一边垂眸淡道。
没有动静。
风蝶衣黛眉微蹙,一抹银影闪过,直飞向暗处。此时,隐身角落的暗影稍稍动了下,他的身影半隐在暗处,半曝在亮处,阴暗的气息教风蝶衣不由得全身一颤。
“报上名来。”风蝶衣位于背光处,是以瞧不见似幻影又似实体的他。
黑色的衣摆因吹入房的风而扬起,风蝶衣这才看清此人有一副瘦削的身形,但她不会因为他的外表即妄下结论。
可他全身上下散发出的气息却让她提早感受到冬日来临的寒冷,她握紧拳,不愿在初照面之际即先输了气势。
“你有何目的?”风蝶衣平常是一言不和即开打的豪朗女子,可眼前的景象教她不敢轻举妄动。
“冰魅银针不过如此。”来人终于开口,他的声音平缓而低沉,活似涧谷间敲落在岩石上的冰冷水珠激起的声音。
冰魅银针本就只是用来制止人的行动,又没淬上什么毒物,当然不过尔尔。
“你是谁?”风蝶衣的问话含在嘴里,睁大灵眸,不甚相信眼前所呈现的景象。
那人踏出暗处,俊逸洒脱的样貌,修长却不单薄的身材,一双寒眸似看透世间人事物般超然,却隐隐透着强烈的憎怨。
好个矛盾十足的组合,风蝶衣无法解释此刻心中所受到的震撼为何,只道此人让她下意识的想逃。
她深吸口气,压下心头的翻涌。怎地一名未曾交手、未曾交谈的男人会带给她如此大的压迫感?
“一个来试试舞逍遥的无名小卒。”他冷冽的薄唇扬起一个弧度,霎时,风蝶衣看见自他略扬的手掌中有堆白色的粉末,直朝她飞过来。
风蝶衣压根儿来不及避开,瞬间所有的景物扭曲,风蝶衣双腿发软的跌坐太妃椅上,昏眩感主宰了她,让她看不清所有的东西。
“你……”
迷魂香!这个人竟然用……迷魂香……
速度之快教她防不胜防。
“原来你害怕迷魂香……这种下九流的毒物竟然轻易就迷倒盛名初崛的舞追遥,真是令人讶异呀……”那人移动身影来到风蝶衣面前,冷峻的脸孔放大。
可惜在风蝶衣眼中的他是一片迷蒙,浑身无力的她就算听见他轻佻的恶语想反击也无法出手。
易阳冷眸直瞅着跌躺在太妃椅上的风蝶衣,她的呼吸疾然,面色潮红,迷魂香的功效发挥在一个懂武之人身上如此显著,他生平首见。
眸光移开,他未再在她身上流连半分余光,径自在房内翻找。
他轻易地在她的镜台上找到那小巧的半圆铜镜。如此轻忽待之,可见风蝶衣必定不知它的妙处。
不过,干他何事?意镜如此轻易到手,还得归功于风蝶衣的粗心。
易阳转身再次面对风蝶衣,被她眸中不肯轻易认输的光芒给吸引住。
她是对生命有所执着还是逞强?
易阳突然有个冲动想让风蝶衣活下去,看看她未来会有什么样的转变。
“池洁映月,似想濯月,惜月之光华又岂是屈屈池水可濯?可掠?”他低吟着,那特殊的嗓音与宁静的夏日午后撞击着。
伴随着一些怪异的思牵声后,风蝶衣在勉强维持清醒的眸子教一道光芒照耀,她不由得合上眼,想避过那强光却教黑暗给攫获。
“双飞如意镜的意镜……”那人手持一面小巧的半圆镜,丝毫不因它透亮入掌的光热而有所影响。“我想要它。”同样地,风蝶衣也奇异的引起易阳的兴趣。
“你……”风蝶衣没办法说话,只能用迷蒙的眼眸循声辨位,迷魂香的药力痴缠,让她用尽全身的气力抵御,使得她无力分心。
这个人没事拿她家家传的意镜做什么?
那只是个没人要的破烂铜镜不是吗?
怎么这个人……
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该杀了你的。”留下活口向来不是他的作风,但易阳却出乎意料的对风蝶衣心软了。
“不用你杀……我……”不行了!没力了!再也撑不下去,风蝶衣只觉自己教黑暗吞噬,贯穿全身的剧痛袭来,她禁不住地呜咽出声,痛得打滚,毫无意识的喘息着。
什……么?!
讶异闪过易阳冷酷的眼,他不由自主的上前抱住她,点住她的穴道,毫不迟疑的贡献出真气替风蝶衣逼毒。
“呕……”风蝶衣吐出一摊黑血后,倒入易阳怀里,虚瘫地扬睫,涣散的眸光只依稀辨出一团黑影。
为什么要救她?
“蝶衣,蝶翼,一只翩然飞舞的蝶儿失了羽翼后也只会变成大地的养分。好好练武,我等你来夺回意镜,蝶儿。”那人的话消失在空气中,却烙入风蝶衣心底。
深深地、狠狠地烙印她的心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