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只觉书生有一双很坦率的眼眸,如今见变换服装的他,反倒有丝威凛之气流露。
威凛之气?一抹寒意窜上她的心窝,她不禁大口吸气以镇定自己的心绪。
“我们遇着船难了,突来的大雨使得黄河河水暴涨,我只来得及拯救姑娘,那船……整个翻覆……连小人的细软和姑娘的……”
“我的铜镜呢?”风蝶衣听至此,已自行推论出结果。
没想到会这样,一场不测的风雨,竟教整艘船的人……不知道水叔他们是否平安?
“铜镜?”易阳傻愣愣的反问。
“对,铜镜呢?”风蝶衣翻找着自己身上,发现如镜不翼而飞!
老天!她真是倒霉透了!
“姑娘,你别乱动啊!你受了风寒,别乱动,得好好休善啊!”易阳制住风蝶衣乱动的身子。
“我得找到铜镜才行,它很重要!”风蝶衣眼前一黑,但她强撑过昏眩,虚软的说着。
“小人知晓,但是姑娘你也不必如此慌张呀!”
两人四目交接,风蝶衣渐渐地沉静下来。
“我的铜镜……”纵使头昏眼花之际,她心心念念的还是如镜。
只因那是她手上惟一的筹码——可引易阳现身的筹码。
“姑娘,铜镜在这儿,小人怕弄坏了,所以先替你收了起来。”易阳自枕头底下取出一块用布包裹着的东西,在风蝶衣眼前摊开。
风蝶在一见,这才安心的抢过如镜,匆匆检视过真伪后想重新包好它,但手突然无力,如镜跟着掉下,风蝶衣才想要俯身捡拾,易阳已在如镜落地之前接住,他小心的包好它,将它收在风蝶衣的枕头底下。
风蝶衣拢眉,这种情况与之前刚好相反,感觉很奇怪。
“姑娘,你先喝下药吧!”易阳不知打哪儿捧来一碗黑压压的药汁,笑容可掬的说道。
风蝶衣皱着眉头喝下药,然后发出疑问:“这儿到底是哪儿?”
她的印象中除了在回疆的“驰骋居”中有见过这般雅致的房舍之外,再无其他地方可以像“驰骋居”砸下大把金钱只为在沙漠中求一安身立命之所。
那么这儿……是哪儿呢?
这儿出奇的像她在沧浪山庄的居所,若非北方的天气仍寒冷,她真会以为自己身处家乡。
“噢,小人都给忘了,我们掉进河里后,姑娘昏迷过去,我一慌了手脚,后来有人救了我们,我也失去意识,醒来就在这个地方了。”
“这儿是哪儿?”
“这儿……小人也不知道,只知道是一座很大的城堡。”
“城堡?”风蝶衣心一紧,皱起眉头。心下明知她多疑,但她仍无可避免的将城堡联想至“那个人”掌理的城堡。
“是的,好像叫杨家堡的样子。这儿的主人很好,他还给小人换穿的衣服呢!”易阳说着,露出呆傻的笑容,展示他的新衣服。
“刚开始小人都还舍不得穿呢!可是小人的衣服全毁在姑娘手上,不得已只好穿上,小人生平头一次穿这么好的衣裳呢……”他摸着身上质地上好的衣裳,叨念着。
“等等,你说毁在我手上是什么意思?”风蝶衣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将注意力集中在“全毁在姑娘手上”那句上头。
“就……姑娘生病,又不让那些奴婢动手,所以小人只好照顾姑娘,这也让杨家堡的人误以为姑娘和小人是……是夫妻关系……所以只好由我照料你……可你又是吐又是昏的……小……小人的衣裳……”他意说愈小声,身子也有先见之明的往后退。
“什么?!”风蝶衣听到这儿,忍不住暴吼了起来。
她和这个书生被错当夫妇?!
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之下,她就这么被“卖”了?!
她不该一时好心让他同船的!不该!
她要宰了他好泄愤!她一定要宰了他!
望着风蝶衣阴晴不定、略显苍白的脸色,易阳赶忙道:“小人不是有意的呀!只因你发高烧,又无人肯受你那无意识之间使出的拳脚,小人只好牺牲小我的扛起照顾你的工作。但小人发誓,绝无做出任何轻薄姑娘的举动,真的!”易阳信誓旦旦的说着。
望着书生可笑的举动,风蝶衣强压下心头沸腾的怒火,发觉近来自己的心绪因易阳而变得极易受撩拨。
深吸口气,风蝶衣冷下心绪,无力的倚着床柱。
不行,这样她拿什么同易阳斗呢?
她可是找了他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他的,不能在还未见着他的面之前便自乱阵脚!
“算了。”风蝶衣阻止书生欲出手搀扶的手。“我叫风逍遥,字蝶衣。叫我风蝶衣便行,别再姑娘姑娘的唤了,江湖儿女向来不时兴这些的。”
再听他一下子小人、一下子姑娘的叫来唤去,她的头会更痛。
风蝶衣微抬星眸,不经意瞥见书生清僮飒爽的脸上隐隐现出一抹冷酷,霎时一惊,连忙再定眼看清楚。
没有,书生的脸上除了笑容,找不到别的情绪。
风蝶衣心中疑根已种,此刻她却不愿多想。
“小人姓易……自题字为月,姑娘若不嫌弃,唤小人为濯月即可。”易阳打躬作揖,露出个笑容,只是笑容有些僵硬,但风蝶衣忽略了那嘴角的僵化。
濯月?风蝶衣仔细端详着他,这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
“姑娘?蝶衣姑娘?”
闻声,风蝶衣回过神来。
“我要多久之后才能下床?”感受到自己受的风寒不轻,风蝶衣省略问自己睡了多久,直截了当的问自己复原的情况。
“啊!”易阳经风蝶衣这么一问才像是想起什么的叫出声。
风蝶衣听了不禁微拢眉心。
老天!书生除了惊叫就是大叫吗?怎么她从来只见南宫扬温文有礼,慢吞吞到了极点,不疾不徐的举止?
一样米养百种人……眼前的书生,可见吃的米虽然一样,但生长的环境绝对是很“不一样”。
可是他的名字,她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尤其“濯月”二字更是耳熟,可是她昏沉沉的脑袋此刻无法思考任何事情。
“烦请姑娘等会儿!”急急说完,他人就冲出房门,中途还听见他撞倒东西所发出的叫声。
“喂……”风蝶衣想叫住他疾跑的步子,见他不知打哪儿来的冲劲,一会儿便不见人,也不理会。
暗施内劲,风蝶衣方才发现自己的内力……尽失。
内力尽失——怎么会?
风蝶衣手捉着粗大的床柱想起身,这才发现自己不只是生病这么简单。
她连内力也耗尽,可……可生一场病可能连内力皆失吗?
不,不可能,绝对是有人……有人使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怎么会……
“噢……”风蝶衣倒回床上。
可恶!她全身没力,强忍着想吐的冲动,她细细地喘息着,只觉自己现在什么也不能做。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四章
凌云城分为四大部分,分别以四个角落的高楼为分界点。
一是东凌楼,二是西云楼,三是南楼,四是北寒楼。
东凌楼附近有凌水璃的居所“潇湘居”,也是凌云城内少有的女眷之所;西云楼附近有师爷孙志煌的居所;南楼是仆役们居住的地方;北寒楼则有城主的居所与一处名唤“茵绿湖居”之地。
此时,潇湘居发出一阵巨响。
房内一片狼藉,侍女们恐惧的站立在一旁,戒慎地盯着满脸怨恨的凌水璃。
打从城主带着那位姑娘进城后,凌水璃一进房使大发脾气,能砸的全砸,能扔的也难以幸免。
直到摇着羽扇的孙志煌敲了敲大敞的门,暗命侍女们退下,侍女们才敢退下。
“小姐,你这是何苦?”他见凌水璃满脸泪痕与怨恨,上前扶起瘫坐在地、体力耗尽的她。
“我不甘心……凭什么那女人……那女人凭什么……”凌水璃见是孙志煌,泪再度落下,“她被阳抱住……我却连他的衣角也碰不到!”
为什么?分明她该是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可为何事实上全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小姐,话不能这么说。”孙志煌见房内残破的模样,知晓自己此次前来极可能是白来一遭。
原想替城主省去这笔情感困扰的,看来……
投注浓烈的感情却无法得到回应,随之而来的连锁反应可不是他三言两语即可化解的。
“为什么不能?”凌水璃妒火中烧的大吼,“她不了解阳,我了解!我比她还早认识阳,比她还早!为何仅只一面,阳便将她铭记在心……而我……我努力了那样久……”
“感情之事本无常理可循,不是吗?”孙志煌喟然长叹,因而他只愿保持距离,不肯轻易靠近。
“管他是否有常理,我不甘心!我不相信我比那女人差,我绝对不会放弃阳的!”
“小姐,你是否深思过你对城主的情感是否为真情感?”凌水璃的样子让孙志煌想到被抢走玩具的孩子。
“我当然深思过!否则你以为我对阳仅是儿戏?”凌水璃瞠目质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