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一直不动手术。”
“我没钱!”
“没钱我们可以借给你,随便你多久之后还都可以,而且这家医院的收费很便宜,设备又先进,别再固执了好不好?”
蒋冰彤沉默,“好,我考虑考虑,行吗?”
石翊翎以为自己的苦劝终于有效,“好,你一定要早点想通、早一点动手术、早一点恢复光明。”
蒋冰彤勉强一笑,“现在几点了?”
“晚上八点,我也该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石翊翎发现时间不早了,“你好好休息,考虑一下。”
“再见。”蒋冰彤躺下,数着石翊翎从病床到门口的步伐。
等到病房内只剩她一人,她才小心地下床,依着石翊翎刚刚走的步伐数,吃力地拖着左脚走到门边。
“门把。”她满身大汗的摸索了一会儿,终于摸到门把,把门打开。
门廊静悄悄的,一点声音也没有。
“刚刚小翎走的方向是左边,那我应该走……右边。”
走左边虽然是出口,但定会有人在,万一被看到,她的逃亡肯定失败,只好走右边试试运气。
希望老天待她不薄,帮助她。她再也不要待在这儿,她必须离开!
“该死!林,你十万火急的找我和娃娃下山,就是为了要帮你窥探别人的隐私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拜托你有水准一点好不好!”杨昊予一脸不悦,大掌一拍,拍在林宣逸的办公桌上,吼声大概整栋楼都听见了。
“那个人对我很重要,她有机会开刀、有希望恢复健康,可她却不肯动手术。我需要知道原因。”平时萦绕在林宣逸周围的亲和力一丝不剩,全转为雾般的冷风。
杨昊予收敛怒气,皱着眉端详林宣逸良久才拨拨前额的发,双手环抱胸前,邪邪一笑。原来八年前那位可爱的小“桶”再次出现在林面前,难怪他会形象全失。
“我知道她对你而言很重要,可问题是你不肯和她相认,说什么也没用。”
“我不知道她是否还恨我。”林宣逸别过脸,不愿让杨昊予探索他的心。
“重要的是你害怕被她所恨。”杨昊予一针见血的道出林宣逸的心病。
“够了。”他咬牙低吼,“我是叫你来帮我看小桶的心,不是叫你来看我的心。”
“谁教娃娃离我哪么远,喔?娃娃?”杨昊予回头瞧了眼正开着计算机和S1玩游戏的柳世颖。
“可怜的林,你就接受事实吧!我只要离杨昊予一公尺以上,他就可以听出周围所有人的心声。”柳世颖娃娃般的美颜上漾着幸灾乐祸的笑意。
“林,如果你可以勇敢一点,承认你就是伊森,并向她解释当年的行为,事情或许会有转机也不一定。”杨昊予只能这样建议。
“你确定吗?”林宣逸痛苦的捉着头发,“不论我的目的是什么,我都已经伤害了她,你明白吗?伤害就是伤害,不论是为了什么。当我说出那些话时,我的心也跟着死了,八年……八年来我……我……”
“林,当一个人在伤害别人时,除非对他没有感情,否则不只是对方,连自己也会受到伤害。这是正常的,可是像你这样折磨自己八年,现在她就在眼前,你却丧失了表白的勇气,那么,这就是自做自受。”杨昊予搔搔头,有些为难的说出这些话,安慰人一向不是他的拿手好戏。“简而言之,你所想的那一套什么她会不会原谅、是不是还挂记着你的想法都该拋弃,干脆直接坦承,再看看她的反应不就好了?”
“这是最简单而且最具时效的方法。”柳世颖不知何时已关上计算机来到杨昊予身边。“林,我想,你应该还是爱着她吧?”
林宣逸选择保持沉默。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还有另外一个方法。”柳世颖也不管林宣逸听不听得进去。“就是让她喜欢上现在的你,也就是林宣逸,让她彻底地忘了伊森带给她的伤害。”
“我现在想讨论的不是我的心理障碍,而是小桶为什么拒绝动手术的理由。”林宣逸火大的朝眼前这对显然搞错对象的试婚夫妻吼叫。
这对只差没结婚证书的夫妻对望一眼。
“这才是重点,如果你只愿以她的主治医生的身分出现在她面前的话,她永远不会听进你的话。你大概忘了‘伊森’就是医学院的学生,按照医学院的正常程序,伊森现在应该在实习,两年以后才会当上住院医生。你知道她已经有八年没踏进大型医院一步,更别说是中小型医院,只看中医吗?”柳世颖背出关承羿传真给她的资料,心想,这小桶小姐还真可怜,一直没有办法脱离林带给她的伤害,虽然她曾经尝试接纳其它人,可总怕到最后会和伊森一样,因此她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的谈一场恋爱。
这一切都是伊森造成的。
“她讨厌医生、讨厌医院。”杨昊予简单的下结论,“所以不肯动手术说不定也是这个原因,她不信任医生。”
林宣逸无法言语,一颗心跌到了谷底。
敲门声急促地响起,他整整心绪,“进来。”
“院长,不好了,蒋小姐她──”因为冲得太急而上气不接下气的护士没办法将话说全。
“她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林宣逸方寸全乱的急问。
“她跑了。”杨昊予替那名快不能呼吸的护士接话,“病房全找过了,整栋大楼没有她的踪迹。”
“该死!她看不见啊!”林宣逸推开倚在门框的护士冲了出去。
那名护士则一边喘气,一边拿怪异的眼神看杨昊予,思忖着他怎么会知道她心里所想的?
杨昊予突然地皱眉狠瞪她一眼,“看什么看!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护士吓得连忙收回视线,顾不得自己需要休息一下,马上跑开,不敢回头。
“杨昊予,我们也去帮忙找吧!”柳世颖挽着他的手臂,甜甜一笑。
“好吧,就当是对好友的一份感情吧!”
蒋冰彤站在楼梯上缘,捉着扶手的手指关节泛白,急促地呼吸着,苍白的脸上冒着斗大的汗珠。
这是几楼?这是楼梯?有几阶?有多高?她该怎么……怎么下楼梯呢?怎么下?
她感觉自己好象走了一辈子才来到一扇门扉之前,它没有门把,门后静悄悄的,她迟疑了好久才推开门,拖着沉重的左脚摸到类似扶手的东西,可是这种扶手有向上斜,也有向下斜的,只有两者的交接处才有个弧度平缓的地方,她猜这大概是楼梯的扶手,她刚刚走到了安全门。
可是,然后呢?她该往上爬还是往下?她的病房在几楼?她该怎么走出去?
她只能惶然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无助感攫住了她,她痛恨自己这么没用!
“你还好吗?”一个陌生的女声在她耳畔响起,吓得蒋冰彤差点跌倒。
“小心!”她拉住了蒋冰彤,并扶她坐在阶梯上,取出手帕替她擦汗,“你还好吗?”
“谢谢。”蒋冰彤露出的微笑掩不住她的惊慌。
“你该不会就是医院正在找的人吧?”陌生女子探询的口吻令蒋冰彤心头一紧。
蒋冰彤转头“看”她,慌张的说:“这么快?我……我得赶快走了……”
她不想再待在医院里,她快要疯了!
“等等,”陌生女子拉住她,“你这样子哪儿也去不了,先待在这儿一下下,他们不会那么快找到这儿的。”
没有人会想到一个盲人可以自己找到安全门并藏身在此的,至少没那么快想到。
“可是我……”蒋冰彤真的不想再住院了,尤其是面对那个姓林的主治医生,他的某些举止加深了她对伊森的回忆,她不要这样,不要再想起。
“你想离开这儿吧?”陌生女子颇有善意的声音让她的心安定了下来。
“是的,我讨厌医院。”蒋冰彤点头坦承。
“好,我帮助你。”
“咦?”
“放心,我不会害你的。我叫林陈蕙兰,你呢?”林陈蕙兰心血来潮想来看看儿子和情人的相处情形;没想到竟然遇到了蒋冰彤“逃院”。
“蒋冰彤。你真的愿意帮助我吗?”蒋冰彤不怎么信任她。
“包在我身上。”林陈蕙兰拍胸脯保证,“你在这儿等我一下。”
她起身离开,留下蒋冰彤担忧地枯坐在原地。
不一会儿,林陈蕙兰回来,扶起她,“我们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蒋冰彤逼不得已,只好跟她一同走,她拉着的是她受伤的右手。
“放心、放心,非常安全的地方。”林陈蕙兰把自己当成是蒋冰彤的拐杖,一边走一边笑道:“你好高喔!几公分呀?”
她亲切、无恶意的问话让蒋冰彤不由自主的回以笑容,“一百七十公分。”
“我才一五六,唉!上天真是不公平。我老公很高,儿子也很高,每次跟他们两个出去,我站在中间,都会很像一个字,你猜猜?”林陈蕙兰疼惜地望着蒋冰彤不佳的气色,真是的,儿子到底有没有给她吃好的?看她都颓丧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