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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春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嫌啥?我室内冷气开到二十二度,还嫌不够低温呀?没有冬天的感觉吗?哼!临时说要到我这边聚会,我哪来得及准备?可以及时将这些食物清洗干净,还熬出一锅上等的鲑鱼骨清汤做汤头,你就该偷笑了。”

  冬蓉回给她大大的笑容。“不好意思呀!”

  妍羽摇摇头。“真佩服你,老会天外飞来一笔。”

  秋雅笑道:“就是呀!人家在为你的婚前恐惧症伤脑筋,你却在关心火锅问题,唉!被你这一闹,害我前功尽弃,得重新抢滩了。”说完,又开始堆起蛤蜊壳了。

  她们四人是大学时的好朋友,因为她们名字中各与春、夏、秋、冬四季有关联,所以她们被称为四季美女,所住的寝室被称为“四季宫”,四人个性完全不同,可却能成为无话不说的交心好友,实在也是难得。

  “婚前恐惧症……”冬蓉失焦地瞪着前方半晌,然后耸耸肩。“可能是吧!”说完后便全神贯注进攻锅中的食物。

  就这样?其他三人面面相觑,迅速交换了眼神,这丫头一向最急于找问题,求解答,对别人的事热心得很,可一碰到与自身最有关的问题,却常选择做缩头乌龟。

  改变方式!三人沉默却有志一同地做出了决定。

  秋雅把锅子里的蛤蜊全捞进碗中。“小冬,你对楚麒有什么不满吗?”

  “为什么这样问?”

  “是不是觉得他与你心目中理想丈夫的模样和条件不同?”

  冬蓉歪着头,眉头微皱。“也没订什么条件,反正从以前就认定他是我老公,我老公就是他那副死德行。”

  “从没想过别的可能性?”妍羽扬扬眉。

  “有呀!”冬蓉嘴巴咬着筷子。“只是……穿合了的鞋子,再换穿一双会不习惯。”

  岚春舀起热汤吹凉。“你对楚麒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冬蓉再度皱眉。“就是那样呀!有什么好奇怪?”

  “你可不可以说得具体一点?”妍羽关心地望着她。

  “我们从小认识,一起玩、做什么事都在一起,跟你们一样,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对我都很了解。我也很清楚知道他的,当然,他跟你们不同的是──”刻意顿了一下。“他有跟我做爱做的事啦!”

  扑通!哗啦!呛咳声再度同时响起。

  “秦──冬──蓉!”已经有人准备拿刀杀人。

  “我开玩笑的!”冬蓉对天花板丢个白眼。“你们反应也太快了,让我来不及解释。”

  “你实在是……”妍羽难得的挑高眉毛。

  “会令人极度沮丧、想抓狂……”秋雅瞪着二度崩塌的蛤蜊壳喃喃地说道。

  “欠人揍!”岚春冷冷瞪着祸首,说出众人心中此刻所想。

  冬蓉干笑两声。“快吃!快吃!吃饱肚子再说嘛!”在家母老虎,在外纸老虎,在这群好友面前,她就像只小猫一般,呜!怎么差那么多?她默默在心中哀嚎。

   ※  ※  ※

  回到家后,客厅正因聚集了楚、秦两家大老而热闹滚滚。

  “丫头,怎么那样晚才回来呀?”秦母说道。

  冬蓉乖巧地先向未来公婆打招呼,才回答母亲。“跟小夏她们聚会,一聊起天,就没完没了嘛!”唉!那怎能叫聊天,简直是批斗大会,她们对于她与楚麒之间的“恩爱情仇”,最后都竖白旗投降,直嚷没辙。

  “你们这群大学同学感情挺好的,有没有请她们当你的伴娘?”楚母问道。

  “有呀!”

  “几个人?”

  “三个全上!”四人中她是第一个结婚的,其他三人当然义不容辞作陪。

  “那有没有订下试礼服的日子?”秦母立刻翻开行事历。

  “有,跟我同一天。”眼睛一溜。“楚麒呢?”在谈婚姻大事,准新郎居然不在?

  楚父笑道:“他今晚陪上司去应酬了,晚点才回来。”

  又加班了!有种闷闷的感觉,借口上去洗澡,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了,客厅则又陷入两家当前大事──“结婚论”中。

  ““亲家母”,我打听到了,咱们结婚迎娶时可以……”

  关上门,将那份喧闹挡住。好奇怪!家人们愈热中,她的反应就愈冷淡,活像事不关己似的,根本一点都不像喜气洋洋的新娘。

  看向另一扇窗,窗内一片黑暗,近来总到十点、十一点以后,灯才会亮起,他工作真的很忙、很多,忙到已经没什么时间见面、谈天。

  奇怪!她应该对此大发雷霆,指责他冷落了未婚妻。

  但,她就是无法对他发火。一是,两人认识太久了,即使好几天没说上话,也不会有什么;二是,看到他每天累得像只狗似的,即使想发火,也不忍心……

  只是,无法否认,随着婚期愈接近,她的不安与焦虑也愈发强烈,或许正如岚春她们所说的,她得了什么“婚前恐惧症”,而她急需找到某个依附点,陪她一起共度这个难关,毫无疑问地,他就该是这个依附点。

  但──

  前天才稍稍提到一点,他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泼了她好大一桶冷水,这下除非她把自尊全都扔进垃圾桶,要不,她不会再开口对他说什么了。

  对那即将到来的婚礼,她的恐惧感愈来愈强烈,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抛下这一切──逃婚!

  完了!她抱住头,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她在怕什么?

  只因她不懂──为什么要结婚?

  时机成熟了不是吗?她和楚麒两个人在一起够久了,熟悉到从内到外,无所不知,有什么理由不该结婚?

  某个长辈曾说过──

  结婚对象第一好是青梅竹马。

  第二好是同班同学。

  第三好是双方父母安排相亲介绍。

  她对这种“古早说法”不以为然,现代男女谁兴这一套?青梅竹马这码事也不是说有就有,像现代人工作繁忙,住在层层高楼大厦、公寓中,别说敦亲睦邻了,偶尔能碰上面,搭到同一座电梯,就已是很了不得的事。

  小孩子们一从学校放学,不是上什么安亲班,就是才艺班等等。想构成青梅竹马的要件,前提除了住在同一个大楼社区中,有相同的时间休闲玩耍,在学校同班之外,放学后更要上同样的才艺班和安亲班。

  所以她和楚麒的状况已经是难得一见,更别提双方家庭好得像亲人,秦爸和楚爸是大学同学,毕业后考进同一家机关工作,连买房子都要买在一起,简直是另类连体婴。

  秦妈和楚妈因为星座、血型、兴趣超合得来,交情更似亲姊妹一般,所以两家就像是一家人。

  而她跟楚麒更像是说好似的,两人前后只差个五天就是同一天诞生在人世间,这样的巧合,更是让两家人直呼有缘!几乎毫无异议地,就订下了儿女的婚事,打定主意、要透过联姻,使两家真正成为一家人。

  她走到书柜前坐了下来,抽出一本厚重的相片册,从小到大的影像记录,尽搜罗其中。

  就着床头微黄的灯光,看着每一张照片,仔细一瞧才会发现,她的独照很少,除了全家福以外,她的身边总会有个楚麒,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今天,虽说是因她有无限的烦恼主动跑去找岚春她们,可一谈到楚麒,某部分的她就是无法像对其他事一般坦白。

  低头轻抚两个小婴儿眼睛看着镜头,嘴对嘴地“碰”着的照片,这是铁的证明──证实他俩的初吻早在满周岁时就送给了对方。

  再下面一张照片,是两岁时,她抓着他的头发,他嚎啕大哭的无辜样。

  再来是三岁时,她背着他站在家门前……

  接下来,几乎是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事件点、不同的姿势发生在他俩的身上,相同的成长环境和背景,她的人生成长史,就是楚麒的……

  轻轻叹口气,实在羞于向好友们承认,她对楚麒的占有欲,有时强到连自己都害怕。

  从小,她便霸着他,只准他跟她玩,只准他与她做朋友,即使是跟一群同龄的小朋友玩在一起亦然,如果他未经过她的同意,敢与其他小朋友玩耍,八岁以前她会打他、K他、弄坏他的玩具,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

  上了国小后,情况才开始收敛,因为死要面子的她,受不了其他同学在旁边笑道:“女生跟男生玩!”

  再加上她“女生朋友”愈来愈多,所以对他只能跟她玩这件事也就没那么坚持了,也让他跟其他“男生朋友”一起玩,她虽然“鸭霸”了一点,可还是懂得什么叫“公平”。

  她如果跟其他朋友玩一小时,他也能在这段期间跟其他人玩耍,可当她决定要离开那群朋友回家时,他就得立刻离开另外一群人,不管游戏是否进行得正热烈……

  回忆到这,她猛地合上相本,不敢再往下翻,过去的记忆就像水滴般,开始从四面八方慢慢汇集过来,而愈想到以前自己曾对楚麒做过的事,就会开始感到心虚、不安,以及……某种自我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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