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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灿爷!」众弟兄亦上前招呼。

  而乌篷船上的两人倒像是老僧入定。

  他瞪著她,她望住他,他眼瞳中两簇火点,是危险的光芒,她不怕的,对他的怒气早练就一身铜墙铁壁。

  「这两人是怎麽啦?」开始有人窃窃私语。

  「哦--ㄟ--天冷,火气大,然後就卯上了。」

  「你他妈的,天冷还会火气大吗?」

  「你才他奶奶的!」骂了句更毒的。「你问我,我问鬼啊!」

  「问问嘛!做什么凶巴巴的?」

  「我天冷,火气大行不?」

  忽地,沐滟生启口:「怎还不过去,你的弟兄正等著你呢?」她顿了一顿,捉弄地眨眨眼,「莫不是舍不得我?」

  他会舍不下她?!笑话!容灿嗤了声,朝她逼近,脚步却见虚浮,他强撑住,出手欲要擒拿,无奈脉络已空提不出丁点内劲,蛊毒刺心,身躯猛地往前栽。

  「灿郎!」她心下一惊,扑前想扶住他,但宋玉郎行动更是迅捷,抢在她之前提撑住容灿,轻身功夫行云流水,待眼前定下,他两人已落在漕帮船上。

  「玉郎,活捉,别教她跑了。」喉头微甜,容灿咳出一口血,双目仍睖瞪著。

  「可是、可是……」宋玉郎来回瞧著两位当事人,觉得事情棘手复杂,非一时半刻解释得清,更何况三哥现下的状况不好,他不认为此时是说明一切的好时机。「唉唉,三哥,你就让她走吧。这事拉拉杂杂的,眼睛看到的并不表示全为实情,等你休息过了,玉郎自会详加说明。」

  「灿郎……你想留我,我心中可欢喜了。」她嘴上如是说,妩媚扬唇,却快速翻转风帆,长杆一撑,船身往相反方向而去。

  「沐滟生!」容灿大吼,又是虚咳。

  「在我拿到解药之前,你的弟兄会好好看顾你的。」她隔著江水凝视他。

  「张胡子,扬帆追上。」他回头命令。

  张胡子一口酒刚落肚,搔搔满腮胡须,挤著眉,「灿爷是想抓她换解药吗?唉,我瞧倒也不必,那女娃儿对你挺锺情的,为了她的灿郎,定会设法把解毒的药双手奉上啦!这多好,咱们轻松等著便是。」他「灿郎」两字还故意加重音。

  此际,容灿压根没想到解药之事,只认为轻易教她走了,因她而起的恩怨情怀该如何排解?心矛盾的沉甸了起来。他将那感觉归咎於内心怒涛未得平息,滇门欺人如此,他若不报复,怎对得住自已?

  正待说些什么,十里水域外忽传炮声轰隆,灰飞烟尘急冲入天,远远望去,灰蒙蒙的一片,接著又是连续炮击,众人无不惊愕,尤其是沐滟生,知阿克达等门众定在前方遇上危险。

  「你们--」她瞧前方变色的天际,掉头喊道:「你们不守信约?!」她道是漕帮设下埋伏,歼杀滇门众人,一时间慌怒攻心,俏脸陡地雪白严峻。

  「天地良心啊,姑娘。」宋玉郎温言回说:「漕帮绝不做这种下三滥的勾当。」

  她无心听他多说,双臂运劲急撑长杆,乌篷船以甚急之速行去。

  这会儿不用容灿下令,五艘武装船默契十足,将帆面改向,亦以惊人的速度追赶乌篷船。

  他们倒要瞧瞧,是谁人在前方撒野?嗯……或许,顺便凑凑热闹。

  反正是天冷火气大,瞧瞧热闹,心头也爽快。

  第八章--待得天晴花已老

  狙击者当然不是漕帮,那清一色排开的乌篷船,船身刻著美丽的火焰花,开展的风帆上却以简单的笔画勾勒著一头玉面灵。

  沐滟生心头陡地雪亮,知那三面灵是西南滇门分部的吉物。

  又是一记炮轰,尚未靠近,水面兴起的波浪推挤她的船。

  她奋力稳住船身,长杆使劲挥摆,夹杂的炮声中清楚捕捉到同伴的惨叫,心中急怒,终能体会容灿说那句「若我弟兄有何闪失,我必血洗滇门」时的心情。

  周围水面飘散著船板旗帆,许多被炸得肢离破碎的人,她搜寻著可能生还的门众,却无一所获,顿时,愤恨之情填满心胸。

  「阿克达!」她大喊,朝一个半浮在水面上的人划去。来到他身边,她伸手一探,将他拖上乌篷船,「阿克达。」

  「小、小姐……」阿克达大口喘息,他泅水技巧高绝,落入江面亦可无虞,但胸前一道撕裂伤痕,染红全身,教他喘不过气来。「小姐,快走……」

  沐滟生朝他笑,眸中有愤然悲意,双手紧捂住那道要命的口子。

  「是副、副门主……那是迎亲船队……诡讦,大家都、被骗了,苍山总堂可能有、有危险了……门主和夫人有危险……」

  这方仅馀沐滟生一艘船,在散布满江的残骸上格外突兀明显,很快成为锁定的目标,几门炮已同时转向她,她犹然未知。

  「轰」地震天价响,火药点著、炮火击发。

  沐滟生的船无任何损伤,而是几面玉面灵的船帆倾倒而下,随著惊叫和毁坏的船板扑入江水之中。

  她螓首一抬,见漕帮的武装船迅捷地航近,武备全开,击出火药的炮口还冒著白烟,众人各司其职,取竹筒火药、填装、再瞄准目标,等下一波命令。

  情势急转而下,战备双方皆讶异对手拥有威力十足的武器,乌篷船虽多,但船身不大,仅能架上一组轻型炮火,而漕帮武装船左右船身各有两组,每艘共四组,来回穿梭对敌,机动性甚高。

  乌篷船队紧接著反击,漕帮分散追击、炮火齐发,江面上一场大战,打得波涛汹涌、灰飞烟灭,空气中尽是硝石硫黄的辛辣味。

  一切似乎离得好远,沐滟生木然看著,等双眸调回时,怀中的阿克达早已气绝身亡。一艘武装船边闪避炮火、边轰击敌人,朝她急驶过来,两船船身相靠。

  「沐滟生!」船上的人张口狂吼,脸苍白如寒霜。

  「三哥,哦 别激动。」宋玉郎苦笑,拖住容灿的身躯,阻止他往乌篷船跳下,忙不迭对乌篷船上唯一存活的人劝道:「姑娘,你上咱们船吧,我三哥担心你,怕你让炮火给伤了。」

  「谁担心她?!我是要活捉她!」容灿又是狂吼,勉强忍住喉间麻痒。

  「好、好--随你怎么说。」宋玉郎举起双手安抚,不想多辩。

  此时,一颗炮火击落在离船身甚近的水面,激起好大的水花。

  「沐姑娘,上来吧。」宋玉郎再劝,容灿却不说话,抿著唇冷冷看著。

  她抱著阿克达,双手和上身沾满了鲜血,对宋玉郎的叫唤似未听闻,唇边有笑,「阿克达,金鞭霞袖替你报仇。」她的唇轻轻点触他的眼皮,接著,将阿克达推入江水之中,让水流淹没了尸身。

  蓦地,她昂然而立,回首瞥了容灿一眼,唇上的笑凄艳绝媚,彷佛是最後的流连,然後长杆一撑,她使劲地划动,让乌篷船直直扑入敌人船队中。

  「沐滟生!」容灿怒极,一声令下,武装船追随而去,炮火连开不歇,一面为她护航、一面阻她去路。

  「该死的,你想干什么?!」他气得几要晕厥,真恨自己此刻内力尽失,只能靠弟兄来保护她,而不能亲自护她周全。等一下,保护她?!护地周全?!他到底在想什么?不、不!他是为了活捉她,以解心头之恨的。

  她不语,见乌篷船无法再近,抛掉长杆,右手拉扯腰间,那条金鞭破空厉响,勾角鞋踩踏船板,身子如一团火焰,凌跃在水面上。

  那飘浮的尸体、散乱的板块成为她藉力之点,脚下踩著的是滇门门众、是她的弟兄,她心中怒痛,艳丽容貌尽现杀机,尚未落在敌方船队,手中金鞭已出,招式快如电,连续击中十来名汉子。

  「楚雄--出来,别做缩头乌龟!金鞭霞袖要同你决斗!出来--」她娇声怒喊,身躯不停地在各艘船上游斗,寻找背後的主使者。

  「金鞭霞袖,你跟我们要人?明明是总堂安排的诡计,你会不知他在何处?」一名老者开口直斥,他使的是九节鞭,精妙地回挡沐滟生的攻势。

  她识得他,那老者是西南滇门分部的长老,一直待她不错。

  「齐萨伊,是楚雄背叛滇门、背叛门主,他怀有二心,买通中原玄风堂的杀手取我与澜思的性命,为夺门主之位,他让总堂与分部陷入对立局面,吸收西南外族势力,如今又杀同门之人。金鞭霞袖不杀他,对不起枉死的滇门兄弟。」她说著,手中金鞭如有生命,将主人团团护住。

  「一派胡言!」齐萨伊灰眉怒扬,「是门主无广大的胸襟,他不能容人,猜忌副门主,造成对立局面,苍山总堂才是罪魁祸首。」九节鞭在半空对上金鞭,他大喝:「捉了你同总堂要人!」

  情况十分混乱,不知哪个环节出错?竟是各为其主、各说各话。

  似乎听见有人唤她,是那熟悉的音调,总是怒意腾腾的。她一笑,金鞭无比凌厉,暗劲一吐,硬生生扯裂九节鞭,金鞭再下,老者命在旦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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