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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她忍不住的喊了出来。
王心湘冷冷盯着她半晌。“错就错在你不该姓蒋!”
“那你就不要收留我!”她大吼道。
“你随时都可以走,没人拦你!”王心湘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走上楼梯。“还有一点,别用你这双脏脚踏上这个楼梯,不准你到三楼来。”三楼是王心湘的房间,除了她以外,就只有厨娘陈婶可以上去,其他人都不准。
琦芳立刻转过身体,疾步走向站在门口的老陈,一把夺下自己的行李,打算离开这里。
老陈厚重的大手拉住了她。
“你干么,快放开我,我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她奋力挣扎着。
“小小姐,别冲动呀!”老陈低沉厚实的声音响起,奇异地让她安静了下来。
“你叫我什么?”
“小小姐。”
“为什么这样叫我?”
“因为以前我叫你妈妈都叫小姐,你是她女儿,所以我叫你小小姐。”琦芳楞了一下。“那个老太婆真的是我妈妈的妈妈?是我的外婆?”
“是的!”
她立刻摇头。“不可能,若她真的是我的外婆,怎么会对我这么坏?课本上说的外婆都是慈祥又和蔼,很疼人的,为什么她不是?为什么她会那么讨厌我?把我当成仇人?”
老陈叹一口气,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琦芳抓住他的手臂。“你快点说,为什么?别看我年纪小,很多事情我都懂了,请告诉我!”她恳求地望着他。
老陈看着那双和芳玥神似的灵活大眼。“小小姐……”他为难的不知该如何启齿。
琦芳放开他。“若你不想说的话就算,我就当你在骗人,我要离开这里,才不要跟你们这些坏人在一起!”
“你一个小孩子能去哪?”老陈看着那张倔强的小脸,知道若是再不说出的话,他想这个小女孩大概会选择在外面流浪吧,这样刚强的个性……
他叹口气,拉着小女孩,开始讲述十二年前曾经在正理村发生的风暴,一段属于她父母年轻时的革命故事,以致造成今天六亲不认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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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暑假结束,学校开学,琦芳正式转到这边的四年级就读,头上的绷带已经拆除,只剩一小块六公分见方的纱布贴在伤处——当时因磕头所裂开的旧伤。
很快地,她发现自己在这个不到三百名学生的学校中,已成为注目焦点。
“喂!快点看那个女的,她就是那个新来的女生。”
“听说她没有爸爸、妈妈了,好可怜喔!”
“才不可怜呢!我妈说那是活该,谁叫她爸妈要做那么缺德的事。”
“真的吗?什么叫缺德的事?”
“嗯……好像就是一些很不要脸的事……”
琦芳霍地转过身子面对那些在她背后不到三公尺窃窃私语的人,她握紧了拳头,狠狠瞪着那些长舌男生和女生。
她那凶狠的模样吓了那些人一跳。
好想冲过去把他们全都打死,他们凭什么说她亲爱爸妈的坏话?凭什么?
可是她忍了下来,因为她从没和人打过架,她僵硬地转过身子,快步地中跑进学校,远离那些讨厌的人。
可那只是暂时的逃开,真正可怕的却是那些将要朝夕相处于一室的同学。
这个学校规模不大,每个年级只有一班,一班大约有四十名学生。
“各位同学,这学期我们班上来了一位新同学,她叫蒋琦芳,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她。”级任老师温美丽以亲切的态度招呼她,让她觉得安心了不少。
但无人拍手的窘况,让她僵硬呆立着不知所措。
在教室右后方,有一个男生正眯细了眼睛打量站在前面那个女孩。
原来她长这个样子!
郑群昱以挑剔的眼光冷冷盯着她。
她长得很清秀,五官鲜明,尤其是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他不情愿地承认,她是个很好看的人,不过这种好感很快就被另一层莫名的情绪给掩住。
他想起父亲在知道蒋琦芳和她弟弟来到这个村子时,整个人完全变了样,失魂落魄地,像失去活力一般。
从旁人的谈话中,知道这对姊弟的父母曾经重重伤害过他父亲,并且让他父亲成为正理村的笑柄,当他知道后,他就下定决心,绝对不会放过这对姊弟!
他要将父亲受过的侮辱,全部还给他们!
“来!琦芳,我看你的身高可以坐哪?唔!我看你就坐在孙瑶红的旁边。”
琦芳点点头,拿着书包正要走到那个位置去时,那个叫孙瑶红的女生跳了起来。“老师!我不要跟她坐!”
老师愣然地看着孙瑶红。“为什么?”
孙瑶红用斜眼瞪着琦芳。“我不要跟她坐在一起,而且我妈一定不会让我跟她坐在一起的。”孙瑶红长得非常漂亮,两颊红通通的,像极了摆在橱柜里的日本洋娃娃,但看起来更有生命力、更自负,毫无疑问的,她是班上呼风唤雨的人物。
其他小朋友立刻窃窃私语。
琦芳面无表情站得挺直。
原来瑶红的母亲,就是当年被蒋琦勋抛弃的未婚妻张琪琪。
美丽老师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这个情况。“呃!各位同学安静,既然这样……那你去坐在班长郑群昱的旁边,群昱?”
琦芳看向那个缓缓站起来的男生,她很少见过好看的男孩子,又高又健壮,一看就知道经常去参加“健康宝宝”比赛。
“对不起!老师,我也不想跟她一起坐!”郑群昱以冷漠的语调说道,毫无感情的双眼冰冷地注视着她。
哗!全班再度一阵哗然,孙瑶红则露出得意的表情,和她的死党们交换了视线。
“怎么你也?”老师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没想到向来是班上模范生同时最懂事的班长,居然也这样说!
琦芳从没像此时此刻那么备受羞辱,她握紧拳头,拼命喝令自己不可以哭,偏偏泪水还是不争气滑了出来,但她没有出声,只是张大眼睛死命瞪着当众羞辱她的两个人。
“那……有哪个同学愿意同她坐?”老师再次出声问道,结果无人举手,本来有一个小男生想举手,却被后面的人用力打了一记头,就不敢有所动作了。
怎么会这样呀?老师傻眼了。
“老师,没关系的。”琦芳已将脸上的泪水擦去,以平静淡漠的表情瞅着这个看起来很温柔的女老师。“若是可以的话,我就搬个桌子,在讲台最旁边听课就可以了。”
“这怎么行呢?那个地方太斜了,对眼睛不好,何况那是个给不听话的坏学生坐的。”那个地方是特别坐,让调皮的学生坐在那边,在老师的监督下,不会任意妄为。
“没有关系的,我情愿一个人坐,也不屑和其他人一起坐。”她冷冷环视班上每个震楞的眼神,最后视线落在那名姓郑的班长身上,发现她的目光,他眯起眼睛。
她扬起下巴,用挑战的眼神直视着他。要宣战?随时奉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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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地,琦芳就为自己在正理村找到生存的方式。
她很清楚全村的人都用“病态兼有色”的眼光看着她,但她已经学会了不在意、不理会,每当有人在她背后,用“刚好可以让她听到的声量”述说她父母过去的事迹时,她已经不激动,也无任何反应,当作没听见的离开那些饶舌的人。
林家那栋华宅,对她而言,只不过是一座华丽的旅社,她遵守王心湘订下的所有规则——不把房子弄脏乱,也不吵闹喧哗,除此之外,她也做到了绝不跟这个老太婆一道吃饭、看电视,甚至连见面都省了,既然双方互相憎厌,愈少碰面,便会愈减少伤害。
因为一见面,王心湘便用恶毒的语气骂她的爸妈。
把他们和她贬得一文不值。
望着那隔着一道门往三楼的楼梯,上面的房间始终只透出晕黄的光线,对她而言,那就像是一个黑洞,让她没有任何的心思和气力,想要进去。
在学校……
自从她知道孙瑶红的母亲以及郑群昱的父亲,就是被她爸妈分别抛弃的恋人时,完全理解他们两个为何会对她如此厌恶。
孙瑶红是班上的女头目,所有女生唯她是瞻,郑群昱则是男生的头头,他们两个让全班的同学无人敢和她说话,和她交朋友。
在开学时曾经举手想要跟她一起坐的小男孩,名叫陈立文,曾经试着想跟她说话,第一天上课时询问她的铅笔盒在哪买,她回答在台北,之后下节下课,他被所有同学包围着怒骂,说他是叛徒,若再敢跟她说话,全班就要跟他绝交——这些话毫无保留、清晰地传进她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