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吸一口气,走到床沿坐下。“应该一会儿就来了。”他将手电筒放到床头柜上,这样就可以看到他们的脸,崇祺没有睁开眼睛,想来是入睡了。
“冰袋来了。”他的手放在她的衣服缘角,犹豫了一下。”可以拉开吗?”
刚刚连问都没问,怎么现在却变得客气起来?“嗯。”她现在连抬手都有困难,想不依赖他都不行。
他把她的衣服拉开,露出纤细的背部,那红块也愈发明显,但在把冰袋放上之前,还得先解开她最贴身的衣物。
“那个……我必须……解开你的内衣。”他吞了口口水,湿润一下突然变得干涩的喉咙。
“……好。”她将羞红的脸埋进枕中。
他动手解开她背后的环扣,动作小心翼翼,不让她有被冒犯的感觉,但这并不容易,他得抑制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以及不让自己的手指颤抖。
轻吸口气,顺利解开后,她的背部一片赤裸,目光避开她伏起的胸侧,他立刻将冰袋轻置在她背上。
陡然接触到冰冷,她不由自主深颤了一下,数秒后才平静不再动弹。
丞风注视手中的表,默默计量时间,这种临时做成的克难冰袋放久了会冻伤,所以每隔十分钟,就得拿起来。
“可以吗?”
“可以……”
他转头凝视她,茱敏正专心看着孩子,崇祺嘴巴微开,显然已熟睡了。
“睡熟了?”
“嗯。”她用手背轻柔地抚摸孩子的额头,他看着,竟莫名涌上一股渴望不自禁地猜想,如果她的手落在他身上,是否也会那么温柔……
因为光线微弱的关系,全身所有的知觉反倒变得敏锐起来,他们能深刻地感觉到彼此的存在。
暗藏情感的静谧氛围,在他们之间缓缓流动着。
茱敏不敢乱动,背部的衣服被推到颈下,前面的衣服也堆在胸下,胸罩被解开了,只要一晃,就有曝光之虞。
她从未感觉到如此的无助和虚弱,尤其是在他的身边、在他的面前……
丞风打破沉默。“你为什么碰到停电就……如此的惊惶失措?”
她没有回答。
他深吸口气。“是因为那一夜吗?它让你开始害怕停电?”
关于那一夜的点点滴滴是项禁忌,他们从没开诚布公地谈过,今天他是因为见到她不寻常的反应,才察觉到异样。
她抓紧枕头套。“不是怕停电,而是从那一夜之后,对黑暗感到恐惧,那种伸手不见五指,即使张开眼睛,却仍看不到任何东西的情形,会令人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张开眼睛……一切都变得不像是真的……”
他闭了闭眼睛。“难怪你睡觉从来不关灯,而我总以为你是忘了……”他充满悔恨地低语。“我该怎么做,才能补偿你?”
“不用了,这样就好!”她将孩子的头发轻轻往上拨。“不要再提补偿不补偿的问题,我没想过这些……应该会好的,只是还需要多一点时间。”
是吗?他没吭声,默默将冰袋拿起来,换敷另外一个地方。
气氛岑寂了下来,两人的心思各自流转着。
人是多么可怜,想摆脱过去,却仍为过去所苦,以为能重新开始,可似乎一眨眼,又会回到原点。
渐渐地,茱敏警觉到另一种暧昧的氛围,云丞风的身躯就靠着她的体侧,近到可以感觉到他的温热。他拿起冰袋做间歇休息时,会用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按压她的背部肌肤,她想告诉他,既是冰敷,就是要抑止微血管的伤口扩散,但他却将冰敷处理当做抹白花油,想揉散瘀血,这方法是错的,可她却开不了口纠正他……这是她第一次在意识清醒时,让男人如此亲密的触碰着她,为什么她会允许他这么做呢?
手指轻柔触摸的是他俩共同孕育而出的孩子细软的发梢,她已经无法想像这辈子自己还可以跟哪一个男人发生如此亲密的关系……
同云丞风做真正的夫妻……
秀绮的话再度浮现脑海,她开始思索着这样的可能性……
那是她曾拼死抗拒的想像,只因源自一个未对好友说出口的承诺。然而随着时势的演变,她又会觉得那承诺可以作废,反正也从未亲口说出,根本没有人会知晓,受鞭笞的只有自己的良心而已。
“在想什么?”丞风的声音突地响起,令她猛然一惊,以为他看穿了她的念头。
“没……没什么。”忽来的心虚使她怯于与他单独相处。“嗯……我想这样就够了……”用左手护住胸前的衣物欲起身,却被他一个大掌给压下。
“做什么?现在还不能动!”他阻止她起身。
他的手掌像是会烫人似的,令她全身发热,她羞窘至极地转过头。“你干嘛?快放手啦!”她怕吵醒崇祺,因此压低声音轻吼道。
“你还不能起来!至少要再敷个几回。”他的手平贴在她赤裸的背部,感觉到她细柔肌肤下的骨架,他得克制自己的手,不去探索其他的地方,以证明其他部分也是一样的细滑柔腻。
她动了动右手,已经没有方才那样的剧痛,但仍不宜动作,她只好依言趴躺回去,让他继续冰敷。
谁叫她是伤者,无力抗拒,只得由着他发号施令。
“今天晚上的你有点反常,是秀绮和净文跟你说了什么吗?”否则停电时,她不会明知他就在崇祺的身旁,却还如此惊慌失措。
把压了整晚的疑问提出来,心头不禁一松,或许是他多心,但他的确在意这两个对茱敏有重大影响力的好友来访。
感觉到她微微一僵,他知道自己已一箭中的。
她没回答,他俯身靠向她。“不好说吗?”
茱敏鼓起勇气迎向他的视线。“是不好说。”
两人靠得很近,近得都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关于什么?”
他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在微弱的灯光下,那暧昧的气息愈来愈浓,数月前那电光石火的一刻又再现了,她甚至想起身迎向他,想更靠近他……
然而,背部陡地传来一阵湿冷的触感,令她受了惊吓,立刻恢复理智,她不敢再看着他。“水漏出来了!”
丞风眨眨眼,好一会儿才明白她说了什么?他赶紧拿开冰袋,袋子外头所凝结的水珠,全都渗过毛巾滴到她的背上了。
该死的!又是水!
当他重新将毛巾拧干,包好冰袋时,一切再度如常,方才所发生的事仿佛只是幻想……
“电到现在都还没来,手电筒快没电了……”她凝视那愈来愈暗的微光。
“还有电池吗?”
“已经用完了,得再买……我还要这样弄多久?”
“再一下。”他瞅了她一眼。“怎么?没耐性?”
“有些困了……终于明白古人为何会早早入睡,这种光的确会催人眠的……”说完后,眼睛跟着半眯了起来。
他定定凝住她,他的问题还是没得到回答,但她显然无意告知。“你想睡就睡吧!弄好后,如果电还没来,我也去睡了。”
“嗯……”她闭上眼睛,而他在叹息之余,仍没忘记每冰敷一段时间后,就用手指轻按她的背。
在他以为她已睡着之际,她突然又开了口。
“净文要结婚了,你要参加她的婚宴吗?”
“为什么不?还是……”他眯着眼注意她脸上的表情。“你不希望我去?”
“不!我没这个意思。”她深吸口气后才睁开眼睛,眸中不可辨的深意,不禁让他屏息。“可我得先让你知道一点——净文结婚的那一天,也是我们班办同学会的日子……”
闻言,他拿着冰袋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她虽没明确地说出来,但这就是意味着……
月华要回来了吗?他用视线取代问题望向她,而她也以无言的眼神回视他。
月华要回来了!他别过脸凝视一室的黑暗,不知该作何反应?
茱敏则再度闭上眼。
在大海中,虽抱着浮木载浮载沉一段时日,历经了不少事,但在一阵暴风雨过后,或许终会再随着波浪回到原来的海岸线,不是吗?
第九章
“你好美丽!”茱敏轻轻抱了一下穿着白纱的净文。
“谢谢!”噙着恬恬微笑的净文,紧握住好友的手一同在旁边的椅子坐下,净文的新娘妆扮简单大方,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环形的珍珠戴在额前,白纱轻覆在发髻上,看起来就像个高雅秀丽的公主。“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现在距离婚宴还有两个小时。
“刚刚才到台北。抱歉,你结婚我都没帮到忙。”莫名的感到一阵刺痛,望着那闪闪发亮的白纱,她才知道自己并非完全无动于衷,其实在内心深处,她也渴望能做“一日公主”……
“别这么说,你人在台中,又不是住台北,何况有秀绮在帮我呀!”
对好友的体贴,她只有报以苦笑。“秀绮呢?怎么没见到她?”
“她先到下面的餐厅去准备招待的事。”净文看了看她的身后。“只有你一人来吗?那可爱的小帅哥呢?”